“我依然不懂，是什么让龙达留在了角斗场项目里，甚至没有过怀疑他只是被利用了？”三好呷了一口果啤，淡淡说道。
“那位高层后面陆续给二达哥发过几次邮件，对方表示，云则高层对角斗场项目是知情的，并要求他参与项目，表面为被迫，实则是高层安插在X公司的眼线。几个月后，盗窃一事一直没有被捅出来，二达哥家人前往国外的手续也办好了，二达哥才信了那个0002没有说谎，就安心留在了角斗场项目里。”
空气变得略微沉重起来，这件事情变得愈发蹊跷了。
“你是说，从龙达的角度来看，他是被云则高层安插在X公司，监督他们工作的秘密重臣？而我，云则的实际控制人，却对此事完全不知晓？”吴三好总结了一下此事，咚咚和蒲北夕看着她好一会，才默默点头，表示她没有理解错。
“所以我说，X公司有可能真的是你们云则的，只是你这个真正的老板不知道而已。”蒲北夕无情的戳破了吴三好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那句话，是的，她是个愚蠢又好糊弄的老板。
“那不可能。”吴三好继续嘴硬道，她眨眨眼，不屑的扬了扬下巴要蒲北夕继续说下去。
“最初，二达哥是在里面做技术和数据分析的。有一天，二达哥接到了老婆的电话，表示她已经好久没有收到生活费了，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跟0002已经失联许久了。技术员的工资实在是不够维持他老婆孩子在国外的昂贵生活费用，最终他没有办法，转做了桩子。作为桩子，只要配合技术员进行数据采集，同时还在角斗场上能打倒对方，他就能拿到钱。胜者为王，败者一无所有。就是这样，二达哥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们测试过这些你所谓的桩子们用过的设备，都是放大痛觉，还提高了情感回应的设置，这样下去，人过不了多久就会疯掉，他是怎么坚持两年的？”
“二达哥说，最初X只是做些简单的数据收集，但是最近半年，好像是为了攻克什么难关，对设备的数据他们越来越苛刻，甚至会做出非人的调整，后面的二达哥已经有些半痴半傻，只有偶尔的清醒。据他说，角斗场里疯掉的桩子绝对不只有他一个。”蒲北夕咬着牙关，越说越觉得有些难过。
“又或者，早期的数据收集并不重要，他们只是想要这些桩子在暗网打擂台，当庄家赚赌资。按这个时间推算，最近大约是快破解初代设备的数据包了，所以才会突然加速极限数据的收集。越极端状态下收集到的证据，越能证明设备的可用性。”吴三好分析着，对X公司并非云则秘密项目的判断越发笃定，“如果真是云则的项目，何必大费周章破解初代设备，直接就有全部数据才对。不过，云则内部一定有一个内鬼潜伏在高层。”三好的手指不断划动，像是两只张牙舞爪的章鱼在蠕动。蒲北夕看不得她这么奇怪的玩自己的手指，一把握住三好的双手，有些嫌弃的抱怨：“我最讨厌章鱼，你手指头好好放，不要抖来抖去。”
吴三好抽出手指，表现出了更大的嫌弃，走去水池边边洗手边继续道：“说到现在，你对那个0002的身份，知道多少？”
“二达哥说，对方发来的邮件通常在已读后就会自动删除，他试过很多次都留不下邮件原文，也就只记得对方的邮件名字叫‘地狱之门’。”
三好的手上还有不少泡泡，可听到蒲北夕说这个名字，她手上的动作立马停止，转身看向伍咚咚。当初在碧色海湾无端闯入，如今被证实是二达穿戴的那套设备，留下的正是“救我”和“地狱之门”两条信息。
“嗯，就是那个地狱之门。”伍咚咚点点头，示意三好她想的没错。龙达冒险连接云则的网络，就是为了联系当年拉他下水的那位云则高层，所谓的“地狱之门”。
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被串连了起来，龙达的一切行为也有了解释。但同时也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就是这位“地狱之门”，就是潜伏在云则多年的一位高层。而这人意图不明，身份不明，除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他们都无从得知，更是无处下手。
“所以你对‘地狱之门’是一无所知？龙达呢？龙达对这人有什么判断？”吴三好问道。
“二达哥自然是对地狱之门所知不多。不过，这个人既是害了他一辈子的人，又是他临死前唯一能想到去求救的人。关于这个X，你必须查出来，否则你们云则就是害人的罪魁祸首。”
“我说了，这X肯定不是我们云则的…”
“那又如何解释你们云则高层竟然参与其中了？”蒲北夕一语中的，吴三好只呆呆扣着指甲，眉头紧锁说不出话来。
“天行之路…”伍咚咚忽然开口道。他揪住了三好的袖子，眼中一片惶然道，“0002，罗叔…？”
说到这里，三好恍然明白了咚咚的意思，她胸口一沉，沉默片刻后在桌上重重砸下一拳。蒲北夕怔了一下，显然没有理解两人的意思，转头问伍咚咚：“什么意思？”
“我们公司的创始人之一，罗叔。他的内线座机号就是0002，是他专属的。并且，罗叔在他最擅长的‘魔霸’游戏里的ID是‘天行之路’。天行和地狱，之路和之门…你想想…”
“地狱之门难道是你们说的这位罗叔？”蒲北夕半知半解的问道。
“罗叔已经死了…”吴三好气压极低，声音也变得晦涩沙哑了一些。
蒲北夕没有料到这一句，立刻闭了嘴，然后打量着三好和咚咚的眼色问道：“大约是这位罗叔曾经得罪过什么人…”
“这个人，是在挑衅我，”三好缓缓说出这句话后，抬头看了两人，“此事与罗叔无关，却又偏偏看起来处处相关，我竟然是时隔近三年才发现这件事，难道不是天大的讽刺？”
“你倒也不必自责…”蒲北夕不知说什么才好，为了打破这过分的安静，他开口安慰道。
“我不自责，我只是被激怒了。关于二达的那本小册子，你还知道什么？”吴三好转过身，很认真的看着蒲北夕。
“剩下的信息，我需要跟你交换，我不能无条件为你提供我的全部情报。”
“什么条件？”
“带我去云则的黑市。”
听得这个条件，吴三好冷笑一声，她问道：“云则的黑市？你要去云则黑市做什么？”
“我要卖掉二达哥给我的那套设备，听说黑市上能拿到最好的价格。你必须带我去，我才能给你想要的其他线索。”
吴三好似看笑话一样抬着嘴角，上上下下仔细把蒲北夕看了个遍：“是你在做梦，还是我还没睡醒？云则在我的手里管理，怎么可能任它存在黑市。况且我也不能任这些设备流出，设备我从你这里买下来，怎么样？”
“不去黑市，我怎么知道这套设备值多少钱？任你随便开价糊弄我？”蒲北夕对三好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二达哥明确说了有黑市，那黑市就一定是存在的。蒲北夕觉得吴三好大约是觉得丢脸，才谎称黑市不存在。既然被他看穿，那么在这点上，他无论如何不会让步。
“你怎么这么固执，黑市就是个谣传，你不会是听了医院里谣传的那个黑市，就觉得黑市真的…存在…”吴三好话说一半，看到蒲北夕闪烁的神色，停顿住，然后说：“这个谣言不会是..?”
“我传的。”蒲北夕尽量躲避着吴三好的视线，看向咚咚道，“医院在查了，查到什么一定会报给你的。”
三好翻了一个白眼，无奈耸肩道：“好，那就答应你，如果真查出来了黑市，我就陪你走一趟，探个价格。不过这设备你最终还是要卖回给我们公司的。”
“成交！”蒲北夕生怕吴三好变卦，不待她话说完就应了话茬。
“所以呢，龙达那本小册子上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看都是些乱码，毫无意义的乱码。”
“那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蒲北夕不回答，默默想了想才开口，却是又提了要求。
“什么！”吴三好终于有了不耐烦，站起来有些焦躁的走了几步，“有话就快说，别磨蹭。”
“我要住在你这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打算的，一旦套出我的话，你就打算把我丢出去。所以我要你的保证，让我住在这里，并且，我还要10个机动点数供我随意支配。”蒲北夕拉着椅子轻轻向后靠去，眼睛眨呀眨的，像是雷达一样随时监测着吴三好那边的动向。
吴三好双手抱在前胸，不言语，只看着蒲北夕讨价还价的样子，很想出手伤人。
“我住在你这里，也是为了方便以后我们一起行动。追查X这件事，我们必须一起进行，也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事情。”
吴三好换了个姿势，仍旧盯着蒲北夕不动。
蒲北夕盯回去，犹豫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说了实话：“我不信任你。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住在你家里。这方面，我不会退让的。”
这句话说中了吴三好的心思，她也是不信任这位蒲北夕，所以才打算让伍咚咚跟他住到一块去。不过，倒也无妨，家里安保系统严密，蒲北夕即便是住进来了，也做不了什么。至于那机动点数，倒是随意的东西。想到这里，三好终于坐下，道：“成交！”
蒲北夕舒了一口气，才好好坐定，看着三好道：“我只知道，破解的关键是‘白角鹿’。但是我不知道白角鹿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