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城外二十里,有一片朴实的农户,这里没有耕地也没有适合放牧的地方,却聚集了大几十户村民,只因为是这里是窑厂老板驻窑的所在。连绵的村落都是由最简陋的屋舍组成的,墙面是黄泥搅拌着茅草晒干之后垒成的,屋顶也只是几块残破的油布。
烧窑制瓷需要大量的劳力,很多人为了工作方便,留在了窑厂附近,于是这一片也慢慢的变得人烟聚集起来。这份工作非常辛苦,只有极穷苦的老百姓才愿意去做。白天人声鼎沸,夜里也火光冲天,一年四季只有过年能停个把天。
今晚却格外不一样。
本该早早去休息或者当值的村民都聚集在村前一片不大满是杂草的空地上,很多人举着火把,表情或是悲伤或是气愤的盯着人群中间一抹肥硕的灰色身影。
又有马蹄声从村外传来,百姓们盼望的抬起头看过去,只是天色实在太暗了。
“三小姐!”风清率先迎上来,心中的担忧终于消失,三小姐花费了太多时间。
“三姑娘来了!”村民们满是尘土的脸上扬起难得的笑意,互相转告着。
“三小姐你没事吧!”眼尖的云淡看出小姐的狼狈。
“没事!陈家的呢!?”她今晚冒着被大姐责骂的危险时来办正事的,刚刚的那一切不过是小小插曲。
“在这里!”村民将火把凑过去。
“啊!救命!救命啊!”陈四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嚣张跋扈,脸色土灰的缩在地上。
“你给本姑娘跪好!”三姑娘一脚过去,陈四不敢不听,立刻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
原来陈家开的窑厂滥用童工,窑厂那样艰苦的地方瘦弱的成年人干还觉得吃力呢,更何况是小孩子。
可是陈家的不仅肆意妄为,还因为监工暴虐致使五名儿童惨死!
村民报官伸冤,可是陈家用钱财消灾,抓了个顶包的人,陈家窑厂为了省钱依旧奴役儿童为其干活。附近的村民都晓得陈家的做派不屑与之为伍,可是好多外来逃难至此的穷苦人家被其蒙骗,稍有不服管教不是克扣工钱就是体罚。
三姑娘听闻此事,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今日即便不能取他性命,但至少要他给失去孩子的亲人们磕头谢罪!也让他有所忌惮!陈家的厂子再不能这样胡作非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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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陈设雅致的书房里一名男子正挑灯夜读,他说话的对象是面前一个黑衣男子,语气中带着轻轻地笑意。
“是,我跟在她身后直到回府。”黑衣男子机械的汇报着,没有任何表情。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男子笑着放下书,在手臂上搔了搔,挥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去。
“少主,还是找大夫来看看,只怕那粉末并非善类。”黑衣男子敏锐的捕捉到少主三番两次瘙痒的动作,有些担心。
“无碍,女儿家防身的小把戏,刚刚也沐浴过了。”他轻轻打了个哈欠,完全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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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一切的三小姐回到府上月亮已经偏西,她不走正门,做贼一般翻墙跳回自己的院落。
府里静悄悄的,就连当班值夜的人都昏昏欲睡了。
月见小心翼翼的推开寝室的门,回头打发云淡、风清去睡觉,准备结束这还算完美的一天。
她连蜡烛都不敢点,只能接着微弱的月光摸索方向,感觉着离床越来越近了……
突然!
“尉迟月见!你真是愈发出息了!”一个阴沉沉的女声徒然响起,在本就静谧的屋子里各外吓人。
三姑娘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扔掉了手中的宝剑,“啊!?谁!?”她回过头,完全没了平日里飞涨跋扈的架势。
一道火折子点亮了寝具旁的烛台,屋子里亮起了幽光,只见床上一脸怒意的长姐正盯着自己。
“今天都去忙什么了?”长姐初空挑了个还算明亮的地方坐了下来,优雅的吹息了火折子。
“额,上午去湖边逛了逛,下午去平安巷里溜了一圈。”月见勤谨的倒了杯茶水给长姐送过去,脸上堆起甜美的笑容。
“那么晚上呢?”初空脸上淡淡的,不着急喝水,只是捧在手上晃了晃。
“晚上……晚上跟朋友吃了个饭,这不就回来了。”月见恭敬的站在长姐面前,乖顺的就像是私塾里的小书童。
可惜对于自家的惯犯,初空表示并不接受。
“还敢隐瞒!”初空玉手狠狠一拍身旁的茶桌,桌面上的花瓶都震了震,“我问你!陈家的人呢!”
月见一听就明白大姐是什么都知道了,也是了,自己的小聪明根本逃不过长姐的眼睛!何况现在郭捕头跟大学算是熟人,一有风吹草动恐怕是瞒不住的,“长姐你不是不知道陈家的做了什么事,我……”月见知道长姐不是心硬之人。
“你打住!“初空头痛的扶住额头,”陈家的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只是不必你去做!你出去打听打听你这三姑娘的名号!难道是想一辈子嫁不出去嘛!?”每到这时初空都会觉得自己分外苦口婆心,可是为什么这个妹妹就是不愿听!
不知怎么的,月见忽然想起来今日遇见的那个男子,和他说的话……
“你及第的年纪还算有人来提亲,可是这几年是越来越少,如今是一份也没有了!什么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你听!你听听!”初空痛心疾首的拍了拍胸口,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无望。
“长姐!这样的事官府不管用,我既然听到了肯定要管一管的!”月见知道,长姐说的她都知道,可是她不在乎啊!谁稀罕那些纨绔弟子的说媒!最好一辈子别来打扰自己惩恶扬善!
“你管?!都城的官兵辞官了?还是都城的男人都眼瞎了?要你管?!”初空收起悲痛,转脸变成愤怒。
“长姐!你知道我的性子!何苦为难我,我既不是长姐这般的商业奇才,也不是二姐那样的绝世美人,就让我再自由几年不行吗?”月见的暴脾气也涌了上来,她真的不想嫁人!
屋内的空气有些凝固,初空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复杂,良久……
“三妹啊,为了不让你做一辈子老姑娘,做姐姐的我只能采取措施了。”初空眼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用意。
“额?什么?”月见看着长姐的表情,一阵不详的预感涌上来。若说胳膊拧不过大腿,那说的就是自己和长姐。
“来人啊!给我封院!”初空站起来,走到门口一声令下,家丁护院立刻动作起来。
因为经验丰富和准备充分,大家伙速度很快。
“哎!住手啊!”月见一想到自己被关禁闭的悲惨下场就忍不住哀求起来,“长姐!三妹错了啊!别这样嘛!”
“你们,动作快点!”可惜初空太了解自己的妹妹,若是不看住她只怕又会惹事。包括今晚她出去的事情自己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确是三妹仗义执言,可是姑娘家毕竟这样做总是对自己的名声有碍,对她以后不好。
“长姐!不要!”月见最后的呐喊随着长姐的背影越飘越远,最后浓缩成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