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吧,我是程素,你叫什么?”坐在副驾驶上的程素转头问我道。
“……”我低着头不说话,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进车前看到的那一幕,它是不是没死……不对,它还算是活着的么。
“什么态度……”我旁边的粗犷男人十分嫌弃的用一根手指戳戳我,又说道,“别人问你话,你这么不回答,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狭小的后座挤了三个人,我左边是那个操纵植物的小川,右边是粗犷男人,开车的是射箭男,我被夹在中间,既然改装了这辆车,为什么不把空间弄得大一点。小川没什么话,但是这个粗犷的男人,一直叨叨个不停。
“哎哟真是,你往那边坐点,别靠过来,臭死了……你也真够命大的,末日那么久了居然都没死……”粗犷男人用手做扇不停地扇着,嫌弃说道。
我没有动,只是低着头,程素,我记得这个人,呵呵,这个好命的女人,靠着我撑过了最难熬的一年,没想到又能碰上,唉,我也不想遇见你们啊,老天,为什么又要让我碰上你们……往事如走马观花,闪过脑海。
我还记得那是个微风轻拂,花香四溢的早晨,末日一点征兆都没有,就那么来了,人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不知名的怪物破开地表,来到我们一直生存着的世界,肆意破坏,吞噬一切,后来我们称他们为地下生物。而同时,在仅仅几天时间里,地里的庄稼、水里的鱼类、家畜……所有生物都变异了,他们一下子取代了人类的位置,与地下生物一起主宰了这个世界,人类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和食物,地下生物和变异生物以人类为食,他们捕杀人类,不到一个月,人类的数量大大减少,嘴多肉少,于是地下生物与变异生物开始互相为食,由合作者变为竞争者,才一年的时间,他们飞速成长,开启了灵智之后,他们不再肆意妄为,学会圈养,学会创造,走了人类曾经走过的道路,却不像人类那样贪得无厌,他们甚至凌驾于自然之上,就像神一般俯瞰着仍旧在地表上挣扎着的人类幸存者。
因为地表上只剩下被遗弃的生物,我们就是被遗弃的污染者,他们不屑将我们作为食物。每时每刻又都会有新的地下生物破土而出,他们初生混沌,只有原始的杀戮和永不知足的胃,为了生存,本能促使他们捕杀一切来填饱那个无底洞,而等到时机成熟,灵智开启,他们又会毫不留念的离开地表,正如最初的那些超越人类的存在一般抛弃这个污秽的世界。
变异生物不如地下生物觉醒的快,他们往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开窍,不过最终也离开这个世界。一直停留在地表的只有我们这些被他们称为污染者的人类,他们只带走了他们认为是纯净可食用的一批人,圈养在他们的小天地里,然后笑看污秽世界里苦苦挣扎却不愿死去的我们。
所以现在的世界是只有兽性本能的生物和人类一同生存着的,这些年来变异的不单单只有动植物,还有人类,在这个残酷的生存竞争中,异能者的出现无疑是末日的曙光,他们纷纷组织起来,创建了大小不一的人类基地,庇护着依旧在挣扎的弱势群体,可是,这些人都在期盼着有一天,那些神明一般的存在能出现,带走他们,去到那个不会再为饥饱发愁,可以衣食无忧的世界,于是人类会祈祷,他们不再信奉天主还是其他神明,而是将这些破坏一切却又创造了新生的存在作为信仰,多么可笑而又可悲。
现在已经比最初的两年好得太多了,原本我们曾经吃的食物都染上了不知名的致命毒素,那两年,是人吃人的两年,后来人类慢慢发现人体在逐步适应这个污秽的世界,所以不能吃的可以适量吃到之后的随便吃,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被称为污染者的原因,因为我们污染了环境,而环境到头来又同化了我们。虽然人吃人的现象少了,但实质上并没有消失,人类的强大似乎又让他们有些得意,谁都知道在打着庇护所基地的名义下是有多少阴暗的勾当,没有一个基地是真正意义上的庇护所,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我每个基地都呆过。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幸运的,从地下生物到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不停地死亡。第一次,我很迷茫,搞不清状况,就像丧尸电影中的路人甲,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咬死了,可当我睁开眼睛,生活的城市一片萧条,毫无人影,地上的斑斑血迹和残留的断肢肉末在提醒着我,一切都是真的,恐惧无助如潮水般袭来,可我不敢在大街上停留,拿着地上捡来的警棍做武器,居然畅通无阻的回到了家,之后我开始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哭完便是难忍的饥饿,天黑了,那些地下生物出来了,他们肆无忌惮的穿梭在楼幢之间,我听见了躲藏着的人们发出的惨叫声、哭声、咒骂声、求救声……
我躲在卧室的床与衣橱之间,紧紧抱住自己,终于,传来了卧室窗户碎掉的声音,我知道自己躲不过,于是我用一直没离手的警棍与他争斗,从窗户掉了下去,我以为可以解脱了,不曾想,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末日才是真正开始,身边的动植物也变异了,他们像是要宣示主权一样汹涌而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刚开始的那几个月,他们甚至同类相残,因为人类数量大幅度减少,余下的又都躲起来不再那么好找,所以为了生存,为了变强,便相互吞噬,几个厉害的地下生物和变异生物成为当时的霸主,各自拥有领地,剩下的就是一些不服从的游荡者和还没出现异能的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类。
那个时候,人性还没有扭曲,我第二次醒来,已经过了两个月,我被偶然路过的一行人所救,而这群人中有一个很善良被呵护的很好的小公主——程素。她没见过多大的血腥,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眨巴着眼睛问十分天真的问题,很温柔很阳光。那时,她发现尚有呼吸的我,也及时救了我,而当时的我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只是以为自己命大。
我很感激她,也对这群面对物资匮乏、凶兽和自然的夹击还能积极的生存着抱有好感,我觉得自己似乎融入了这个只有四个人的小队伍,可一切都是我自以为而已。
我跟着已经慢慢摸索出生存之道的他们,撑过了一个月,由于程素的善良,小队伍变成了一个有着十来号人的团体,我们穿梭在各个城市之间寻找物资,人多了,自然争吵打架各种事件会重复发生,毕竟人都是自私的生物,因争斗而死的人也都有,但善良过头的程素护着这群人,害死了原先四人中的一人,剩下的两人在她的眼泪下就原谅了她,我不禁为死去的那人而不值,我跟死去的那人一样说要驱逐那几个挑事杀害同伴的人,他们就是一根鱼刺,必须拔除,可是程素不肯,我们头一次出现了分歧,后来,慢慢的,我发现我们分歧越来越多,程素泛滥的同情心收了更多的幸存者,不论好坏,一律不拒。
那时已经是冬季,下着大雪,可这些雪是炽热的,靠近一点都几乎要让人融化,没有地下和变异生物的猎杀,我们却受到了人性的威胁。
我们被困在一家超市里,食物终于都吃完了,二十几人饿了将近一个星期,陆陆续续有人死去,但死的尽是一些老弱病残,第七天,剩下的人再也忍不住爆发了,他们提议吃死人,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也都抵抗不住饥饿,尸体早已在炎热的气温下腐臭,可饥饿不会管这些,于是,十几个人靠着死尸又撑过了一个星期。
我没有吃,因为早在我们躲进这家超市之前我就不幸被咬陷入昏迷,之前没有出现过被咬变异的人,加之我只是昏迷的现象,程素的善良留下了我,可是我内心却很悲凉,意识清醒,听见了这一切,我不懂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大雪一直不停,死尸也已吃完,饿疯了的人们决定出去闯一闯,可是现实给了一个响亮的巴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刚踏出一只脚,没事,嘿,那就安全,而当他全身暴露在雪中时,一下子,他化成了一滩血水,后面的人害怕的关上了大门,瑟瑟发抖,他们质问着程素,问她救了他们为何不保护好他们,可怜的程素缩在她守护者的身后,而后便是他们激烈的争吵着。
最终,当我听不到他们争吵声,只听到向我而来的脚步声时,我知道,接下来,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