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后的校园更令我感到清爽可人。
到我回班时,人已经少了一些。干脆选择从花园绕行,草木早被洗得一尘不染,点缀着梦幻一样的校园生活。花园里已有不少人坐在椅子上聚众打游戏,在这所学校经历过一次运动会后,我已经习惯了。
拖着缺少睡眠后有些疲惫的步子走回教室,扶着楼梯走上五楼也是再正常不过。我还真是怀疑这样的自己能不能撑过高三了。
教室里人大概还有一半左右。另一半呢,不是出去打羽毛球了就是去看比赛了。总之,在运动会这两天,整座校园都任由我们闲逛,就是提前过上早早回宿舍睡觉的大学生活也没有人会说什么。毕竟,一旦盛会开始,老师可就找不到人了。一般来说,也不会特意去找人。对于带手机的情况,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慢条斯理地走回座位。前面叶瑜正在刷着手机看QQ空间上运动会开幕式的照片。我轻轻拍拍她的肩。
“我同桌呢?”
“没见着,出去玩了吧。”
“你同桌呢?”
“去换衣服了。”
是这样啊。到班之后就可以把滑稽的入场服装给换下来。像我这样的,直接在操场上把最外面一层扯掉就行了。
有意识地瞥了一眼王蔚然的座位,没见着人。
忽然有些空虚无趣。摸出手机听着音乐,再随意地摊开一本作业。既然没人陪我玩,干脆用半天时间把作业给办了吧。
写了一会儿抬头伸懒腰,看见杨诗韵已经默不作声地回到座位上刷着《高妙》。大概是想趁着这个时间学一点自招的东西吧。
又瞥了一眼教室另一边,王蔚然已经提着两袋从食堂买的油炸食品回到座位上,和前后左右快乐分享着。
想了想在操场时张泽跟我说过的话,忽然觉得自己不应冒着坏人好事的风险强行地把王蔚然拉走。唉,像我这样暗中还想着成人之美的朋友到哪里去领?
正想着自己出去晃悠晃悠吧,突然一张纸条拍在桌子前端。
纸条的主人头也不回,于是很不巧地,手蹭在我的保温杯上。
“砰”的一声。
杨诗韵有些意外地回过头,脸上泛出“不好意思”的专有神色。
“既然你都回头了,就不用纸条了吧。”
“这道题。”她用指尖轻点纸条两下。
我无奈。正要说自己准备出去,她已经转过身去继续做题。
这是什么展开啊?
啊,明白了。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工具人呢。
既然如此,我也不愿意特地去再拍一下前面的杨诗韵,告诉她另请高明。真是头疼。像这样不知不觉中利用我的善意和懒于交际,似乎是这个女孩的特长。
不过,也可能是她的执着和专注给了被求助者“愿意帮忙”的潜意识吧。
低头看题。
唉,一看就是那种小猿搜题搜不出来的。
我在纸条上划拉了几个字,传了回去。
“没答案吗?”
“有答案,就是想让你做做看。”纸条很快传了回来。
“可是我刚想出去转转……”
“没事,不急。”
我叹息一声。这样一来,即使出去也会觉得很焦虑。
实质上,我被杨诗韵的每日一题给困在座位上了吧。
没有漫画或轻小说里的玫瑰色青春也就算了,我每天能面对的只是各种物理题吗?
右手轻轻转笔,连读了三遍题。感觉来了一点思路。
深究下去。我告诉自己。由于思维上习惯性的怠惰,从初中到高中,我与太多答案擦肩而过了。
如果是自己做的话,可能还会想要偷懒看答案。可是毕竟是同学拜托给我的题目,为了面子也得全力以赴。
切题的角度,我目前只想到一个。如果这样不可以的话,那我可能是做不出来了。
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终于……卡住。
心下一沉,又验算了前面几步,改了两个数据,终于得以继续下去。
写到最后一行的时候,解答已经飞满整张草稿纸。
我拍拍杨诗韵的肩。
“是这样吗?”
小心翼翼地问。毕竟,标准答案捏在别人手里啊。
杨诗韵接过草稿纸,皱眉看了我一眼,眼神让我有些不舒服。她又避开目光,看了一眼手表。
“诶?”我也看了一眼表。啊,这道题大概花了5-10分钟吧。主要是前面算错实在太难受了。说起来也不算慢了,毕竟灵感来得很快。
她没有回答我答案的正确与否,只是一言不发转过身去。
当我再抬头时,杨诗韵罕见地将半张脸贴在桌上。
教室已经变得很空了,大概是班里好几个同学这个时候都有比赛项目。而且,对面竞赛班在放电影的消息不胫而走,估计此时已经挤满了趴在对面窗台上的观众。
我看了一眼钟,十点二十。
自己的作业已经写得差不多了。今天上午实在是不想开始做最后的语文翻译,可是看起来时间有些微妙,还是下定决心做了比较好。
该死的翻译足足花了我四十多分钟。
直到班主任走进班瞥了一眼,见已经没有几个人还留在教室里,说了一句“可以回去吃饭了”,我才发觉已过十一点。
像我这样的人,当然是立即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
话说今天吃饭的人到达食堂的时间更为分散,这个时间点大概率食堂人少,大概会吃得更加惬意吧。
王蔚然早就不在教室里。今天只好自己去食堂。
临走时拍了拍前座的杨诗韵,“那道题到底对不对啊?”
她抬起头,朝我笑笑,却说:“你觉得呢?”
自说自话把题塞给我,结果给出来了又不说对错,真是性格恶劣啊。
“看你的表现,我猜是对的。”
“你那张纸我看不清,不过答案是对的,思路和书上不一样。”
“诶?书上什么答案,给我拍一下吧。”
“好。”
杨诗韵转身从书包里把书轻轻掏出来。即使是我也只能承认,转身的动作有一点可爱。
“对了,”她一边递书一边问,“你说看我的表现是什么意思?”
“你这不是自己做出来了一道觉得挺难的题,想看看我能不能做出来吗。”我头也不抬。“于是,你做了多久?”
“十五分钟。”她嘟囔着。“和书上思路一样,但是中间卡了两次。”
“那不还好嘛。”
“我是这样以为的。”
我用手机把书上给的标准答案拍了下来,戴上耳机准备走人。还书的时候,杨诗韵迅速把书本抽走,然后塞进自己的书包里。
班里的人都走光了,这家伙还不走吗。
我斜跨上没带几本书的书包,走出几步,想了想,又折回来。
杨诗韵头都不抬,我只好发出点声音引起她的注意。
“咳咳……那个……”
她终于抬头。
“你下次能不能别这样把我当做比较的标准,虽然很荣幸啦,但是你这样会搞得我压力很大,很想学习啊。”我尽力把话说得好听一些。只是觉得,这样让我很不舒服。
“想学习不是好事吗。”完全忽视了前半句啊。
“不是,我只是想想而已,这样会搞得我玩起来很愧疚啊。”
“你这不是挺聪明的嘛。”杨诗韵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让我有些意外,甚至没来得及窃喜。“要是把精力多放在课内,你跟我肯定不是一个档次啊。”
“哪有那么简单啊。我的学习效率已经还不错了,要再往上提分,分数和努力程度根本不能成线性关系吧。现在搞那么累干嘛啊。”
“难道是指数级的大飞跃?”
没想到杨诗韵都开始开玩笑了。这倒是挺意外的。
“我指的是原地不动或者不增反降啊。”
在一瞬间,她的脸上好像略过了一片阴影。那一瞬后,她正视着我,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索性把书包放下,坐在她前面的位子上。
“最近学得很拼命吧。”
“当然。”
“太拼命可能会影响效率和心态哦。”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真是一点也不坦率啊。
明明刚坐下,摆出一副要谈心的样子,这种气氛之下,我又只好拎包起身,准备走人。
“对了,”我忽然想起了点什么,“那道题我以前见过类似的解法。”
杨诗韵瞪着眼睛。
“要是假装做题过程很潇洒忽悠别人去用命赌就不公平了啊。”自顾自感叹一句,不再和她搭话,径直离开教室。
如果此时身后她不在偷笑的话,那可真是教科书级别的不领情啊。
使用情商很累。
如果可以的话,避免麻烦永远是我的第一选择。
可是,也总有一些细节,时不时提醒着自己,原来我的胸膛里还跳动着一颗颇有活力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