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复了有点激动的心情。趁着现在精神不错,接下来的半节晚自习提前写了两天份。如果维持住这个提前量,以后遇到突发情况便有了缓冲的空间。比如哪天突然心态崩了学不进去,比如别的科目突然作业量暴增,比如临时有需要恶补的知识点。
到放学的时候要比平时更热闹,毕竟出分日总是带着热议和喧闹的。关于考试的话题还未平息,不过要平息也不过是一个周末的事。考虑到调休,那就是半个周末。所有人都要学会向前看,成功与否,失败与否,不过是一次段考。十天以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在意你考试取得了什么成绩。
我这么想着,起身整理书包。由于布置考场的关系,资料全都带回了家里,今晚不用多带书回家了。一身轻松,只背着对答案用的考卷和几本作业。
前排的杨诗韵和同桌叶瑜笑着告别以后还在原位整理东西,将小小的便签轻轻夹在笔记本里,又细细翻看确认。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容易就瞥到她的侧脸。刚才道别时的笑脸收敛了许多,一缕头发垂到脸颊,似乎面色也有些阴沉了。我不知道她在难过什么,毕竟如果是我的话,这样的排名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当然,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随意评判、揣测他人,这样子也未免太傲慢了。
为成绩所困,即使把时间往后推十年,也会觉得虽然很傻但是无可避免。
不过这样的情绪,又何尝不是一种纯粹呢?
我还是希望成为纯粹的人。仅仅在意眼前很简单的东西,知识点也好,具体的题目也好,考试成绩也好。
一个成功的人必然有一颗纯粹的心。——老师的一句至理名言。
同桌崔明哲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对于男生来说,放学打个招呼大概就不错了。我朝他笑笑,看着他匆忙将今晚拿来的厚厚一本高考必刷题塞进包里,拉链也就拉了9/10的样子,就追着窗外的小团体成员而去,顺路还碰歪了两张桌子。
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看到王蔚然在教室另一端给李悠柔讲着题呢。是这样的发展吗,身边的人都在搞什么玫瑰色的高中生活,青春恋爱喜剧,就我一个扮演着玩世不恭的滑稽形象?
学校里原则上不给带手机,但是不禁MP3。掏出我的MP3和耳机,当《Paris in the rain》响起第一句时瞬间感到脱离疲惫日常的治愈。满意地出了一口气,正准备走时,一张卷子拍在面前:
“这道题你做对了吗?”
这是什么情况啊……不是都放学了吗……不是都考完了吗……
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杨诗韵,我愿给她颁发一个年度偷学奖。
“啊这个……我不一定记得了呀。”我敷衍。
她好像有些失望。是之前没有见过没有读出的表情。由于她的眼睛很大,那种失望更加明显刺人。杨诗韵看了看教室里剩下的人,很快锁定了一两个成绩比较好的,目光又有些畏惧一样兜兜转转回来。手指捏住垂下的那缕头发,似乎有些纠结。
我忽然理解了她会问我题目,还不止一次的缘由。她大概不善于人际,至少不喜欢人际关系。对她来说,突兀地和别人交流大概不太好意思,而有求于人更是如此。
等等,有求于人?
原来如此。
把自己的弱小暴露给别人看需要的是坦然和勇气,在她身上这两样似乎被日复一日的勉强遮蔽了。因此,她在这个教室的世界,抛开那些只是喜欢在一起聊聊、一起顺道走的女生团体,也不过是这个教室的一隅。在这个小范围内大家的水平都知根知底,多少会省下一些尴尬,只是问道题而已便也不需要多少动力了。
如果我选择敷衍,大概她回家以后又要肝很久吧,毕竟那道题我唯一记得的事情就是题目理解上有个坑。而且以她的学习习惯,大概是不会小猿搜题的。
不依赖他人是美德。而当具有这样美德的人找上自己,带来的优越感让我很难拒绝。
“等一下,让我看看吧。”她局促了一会儿,眼看着要走的时候,我突然轻轻拉住试卷。感觉情商突然上线,如果拿杨诗韵练练手学会和女生相处,也许上大学就能找到女朋友了吧。
“这个题没给图,你可能理解错了……我记得……图形画出来应该是这样三种可能才对……你漏掉的一个答案其实长这样……”
其实帮她把这个坑补上,对我来说回想的时间也不超过一分钟,成本很低,却切实对别人有帮助。这样的事情,我之前不应该总是一口回绝的吧。
“我明白了。”有点招牌性的冷漠音,在看到图形的下一秒就响起在头顶。以她的水平,应该解法已经刻在脑子里了,只是因为一时没有想到就丢了这么五分。也就是说,离前一百在一念之间这样子。杨诗韵的脸色似乎好看了很多,也许在跟我想一样的事情。
不是智力因素的东西对上进的学生来说,就是进步空间。
“怎么错这样的题呢……”第一次听她发出这样没用的抱怨,不过声音很轻。
什么嘛,听起来我的贡献变小了呢。
“哦,谢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迅速抬头对我道谢,又迅速低头验算。
“没事,我也经常被这样的事情卡住的,确实很烦。”我很坦诚地道出帮忙的初衷。
我知道今天的聊天已经结束了,重新塞上耳机,按了几下切歌按钮,心满意足地笑笑,斜跨着书包直接回家。
“对了。”
今天突然变这么麻烦,是考后综合征吗?
“你这次是不是考得比我高啊?”
“你多少分?”
“6xx。”
“嗯,那就高十分吧。就两道小题。”我小心翼翼地补了后一句。
“是啊。”她笑了一下,是那种应付不是很熟的女生打招呼时的笑。
“今晚回去学习吗?”
“缓一下不学了吧……”
“这样啊。明天见。”
杨诗韵说话间已经把书包整理完毕,背起就走。
我还在原地愣了一下,她今天的反常多话,大概还是带着目的的吧。
我不喜欢别人探究我,探究我的学习习惯,探究我的学习态度,或者别的什么;我也不喜欢被别人作为一个标志杆或者一道刻度线,不喜欢被别人揣度。
也许我习惯了口出暴言,即便有着体谅她的想法,还是说了情商不太高的话。
也许我应该说的是“今晚回去还要学xxxxxx”这样的话,但是我懒得。
为了体谅别人去编织这样善意的谎言,多了就会很累。
我想要真实的东西。如果我有真心相处舒服的朋友,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有什么说什么。基本上,王蔚然是一个很接近这种程度的朋友。
那些虚的东西,在步入社会之前,我尽量不想整。不如说使用情商也是很累的。
虽然这么想很不合情理,甚至有点攻击性,这可能只是我本身的厌世情绪。对于杨诗韵,我没有什么指责或者不满。倒是对于她流露出的一点情绪,有一些怜悯。
但我没有帮助别人、把别人拉出泥潭的癖好。
目前我谁也不在乎,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成为一个表面上和谁都可以攀谈,实质上不亲近任何人或组织,却又不能被任何人忽略的存在。
那样一定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