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这会儿刚刚起床洗漱完毕,正在宫女的服侍下穿戴衣裳,却没瞧见云儿的踪影,问宫女道:“云儿今儿个怎么不在?”
“云御侍今儿个告了假。”
“云儿怎么了?”
“说是身体不适。”
“怎么不适?可让太医看了?”
“说是前日里偶感风寒,去太医院抓了药,已经吃了吃了两副,应该无大碍。”
“嗯,无大碍就好。”
朱由检不再说话,开始打量起面前这个面容十分秀丽的宫女来,觉得有些面生。
上身穿着粉桃色的夹袄,下身穿着淡青色的马面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
领口的白色护领用金丝纽扣系的严严实实,让人看不到里面的风光。
三千青丝绾起罩在尖顶口髻下,用黑色的皂罗包住,在额头打一个好看的花结,口髻上以蓝查文金分心装饰。
身材颇为欣长,胸脯鼓涨涨的,脖子细长,但因为领口紧实,只露出一小截细腻光滑的肌肤。
她的皮肤很白,但不是那种病态的白,而是像婴儿一样的嫩白,鼻梁直而挺翘,鼻头尖尖的,鼻孔小巧自然。
与多是面容柔和的寻常宫女不同,她的五官要深邃一些,眉骨更加的立体。
一对水烟青丝的眉毛呈天然的淡墨色,就像两片三月里新发的嫩柳叶似的。
朱由检站的双脚有些累了,稍稍动了一下,头顶的发冠晃了晃,一直盯着头顶的那一双嫩眉不经意地皱了皱,煞是可人。
嘴唇的颜色是淡淡的樱红色,也不知是今天起的晚了还是忘了肃容,右侧嘴角还留着涂抹留下的一丝浅浅的口脂。
最吸引朱由检的还是她的眼睛,那一双大大的眼睛,端是顾盼风流。
眼珠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带着一丝如纱萝般的碧绿,点点圈圈绕在如一滴墨汁般的眼瞳周围。
一双星眸深处,仿佛藏着璀璨的满天星河。
娇俏的眼皮一闪一闭之间,长直挺翘的睫毛不停地来回抚拭着朱由检扑通扑通越发跳动的心。
窗外的光线透着白纱照射进来,那宫女的发间光彩流动,白皙的肌肤更显娇嫩了几分。
宫女终于弄好了发冠,一双素手取过一条镶了一圈宝石的明黄色玉带,围在朱云逸的腰间。
那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手指青葱嫩白,骨瘦细长,指甲剪的很是整齐圆润。手掌薄薄的,手心手背的肉不多,却恰到好处地均匀分布着。
“叫什么名儿?”
宫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跪了下来,回答道:“回圣上,奴婢叫李婉儿。”
声音柔柔弱弱就好似三月里淅淅沥沥的细雨,又好似四月里的微醺暖暖的春风,闻之悦耳,使人心情舒畅。
朱由检脸上不再是方才的严谨肃穆,露出了一丝微笑,又问道:“李婉儿,不错。年岁几何?朕怎么从来没在乾清宫里见过你?”
宫女依旧低着头,轻启朱唇,回道:“回皇上,奴婢年岁十九,本是尚仪局的女官,因乾清宫的随侍女官缺额,太后便点了奴婢过来,昨儿个才来的。”
原来是新来的,难怪自己不认识。
太后,也就是他的皇嫂。现在辅着周皇后统领六宫,因为周皇后年岁不大,其实后宫都是张嫣在管束。
“起来吧,”朱由检看了一眼腰间半系半松的腰带,说道,“将腰带系好。”
正打算再和李婉儿深入交流一番,却听到殿外响起了一声:“皇爷!”
朱由检眉头微皱,心道哪里来的太监,这般不懂规律,朕正准备和小宫女深入交流一番呢!
侍立在门外的两个小太监掀开了门帘,却见是一脸焦急的刘若愚。
朱由检面色微微有些不悦,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皇爷,陕西布政使司急报!”
朱由检闻言表情严肃起来,也没了和小宫女打情骂俏的心思。
“陕西?陕西怎么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难道高迎祥造反了?!
不应该啊,现在还没到崇祯元年啊。
“回皇爷,陕西布政使司急报,澄城出现了一伙乱民,以王二、钟光道为首,冲进县衙,杀死了澄城知县张斗耀,继而又攻下了蒲城孝童村和韩城芝川镇。现在已在洛河以北的山上落草为寇,竖旗立营,对抗官府。”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月前。”
朱由检眉宇间隐有雷霆,沉声问道:“三个月前的事,为什么现在才报?”
刘若愚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陕西这帮官老爷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报。
“贼人有多少?”
“奏报说初聚众时不过几百,立营之后又有不少贼人投奔过去,如今估算已经上千人了。”
“估算有了上千人,也就是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吧?三个月时间,还会只有上千人吗?把朕当三岁稚童吗?”
刘若愚连忙跪了下来,“皇爷息怒,皇爷息怒。”
“哼…”朱由检冷哼一声,平复了下情绪又问道:“为什么会出现民乱?”
“奏报说知县张斗耀为了今年的功绩考核,不思疏解,反而加派酷吏,催逼税赋。以至于境内这一伙乡民走投无路,群情愤慨,围了县衙,杀了张斗耀。”
“哼,将罪责都推在了一个死人身上,好一个死无对证,如今陕西巡抚是谁?”
“胡廷宴。”
朱由检在殿里踱着步,面色凝重。如今还未到崇祯元年,就已经出现了乱象。
“陕西巡抚胡廷宴上折子了吗?”
刘若愚与曹化淳如今在司礼监共掌批红大权,但曹化淳提督东厂,最近正忙着东厂内部的梳理,所以司礼监那边基本都是刘若愚一人在勉力支撑。
一般通政司送来的折子基本都会经过他的手,经过筛选以后才会上呈御前。
刘若愚思索了一番,用很肯定的语气说:“奴婢还没有收到陕西巡抚胡廷宴的折子。”
“这个胡廷宴搞什么,想瞒到什么时候!他这个陕西巡抚是吃干饭的吗?”
刘若愚顶着圣怒说道:“不过昨日,倒是有新上任的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的折子送来。”
“哦?洪承畴?他折子里说了什么?”
“洪承畴上疏说陕西各地自万历四十四年起便陆陆续续有旱灾,今年更甚,整个陕西自打入春之后就没有下过一场雨,湖泊干涸,土地都已经无法耕种,因此奏请减免今年的秋税。”
洪承畴说的比较委婉,只说陕西连月没有降雨,各地大旱。
如今来看恐怕实际情况会比他说的更严重,澄城之乱已现,只怕离整个陕西离大乱也不远了。
朱由检吟片刻,心中有了一番思虑,对刘若愚说道:“陕西巡抚胡廷宴玩忽职守,瞒情不报,即刻起罢官夺职,削籍归乡。擢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为陕西巡抚,节制陕西境内各部兵马,荡平流寇,去拟旨吧。”
“是。”
刘若愚退了出去,朱由检心情有些烦躁,看到立在珠帘外的王承恩正往里瞧,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快说!”
王承恩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竟惹了皇爷这么大的火气,听到叫他,不敢迟疑,立马进来回道:“皇爷,孙传庭到京郊了。”
朱由检听到孙传庭的名字,眉头的皱纹稍稍舒缓了一些,道:“派人直接接进宫来吧。”
王承恩正准备去派人,却听见后头又传来圣上的声音:“你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