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已是两年过去。
今晚的罗斯柴尔德城堡亮如白昼,到处都点缀以最新的科技成果“电灯”,这本来还只是刚刚被送上生产线的技术,但西境公爵显然有他自己的渠道来购买一批最少足以撑起宴会的电灯。
城堡的前院里停满了格式的马车,若是有了解鲁昂的纹章学者来到这里,一定会大赞其为家族纹章的博览会然后沉溺研究之中,直到被罗斯柴尔德的管家赶走,也或许是被护卫赶走,除非他有邀请函。
一位位声名显赫的绅士携着自己美丽端庄的夫人在管家的接待下走入宴会,绅士通常穿着得体的正装,且非常内敛,因为他们要注意不能抢了今天宴会主角的风头,那样是极其失礼的,会在鲁昂甚至整个奥芬巴赫的上流社会中被嘲笑。
女士则不需要像男士那样过多地注意着装,她们只需要负责成为宴会上美艳的花朵就可以了,但也不能艳丽过头,有无数其他的花朵时刻准备取笑那些献媚者,所以黑色或红色的晚礼服会是女士们的首选,再搭上一些足够衬托自己身份的饰品。
管家安杰拉四下走动,把握着整个宴会的节奏,同时也警惕意外情况的发生,例如某位女士不小心把酒洒在了礼服上,这个时候安杰拉需要安排这位女士去盥洗室或者换衣间。女仆长雷蒂亚则在安排女仆们的工作,精干但不显华丽的穿着无形中增加了她的气势。贝婕特跟随在雷蒂亚的身边,学习管理技巧的同时也杜绝了她到处乱跑捣乱的可能。
至于今天的主角,里希特正随着父亲的脚步与诸位鲁昂的上流人士打着交道,这有助于他拓宽自己的交际圈,而成年礼也是一个很好的将自己介绍给别人的机会,以他西境公爵顺位继承人的身份,甚至不需要多亮眼的谈吐,自然会有不少人向他示好,当然,前提是伊斯同意。
里希特今天的着装是由著名的晚宴礼服设计师兼裁缝德米尔·苏亚索精心量身设计的,双排扣礼服,软料衬衫,黑白两色的马甲,再加一条腰封,罗缎材质的双翼的领口搭配黑色的丝质领结,让十六岁的里希特看上去更加优雅。实际上,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十分矜持优雅,这与良好的贵族家庭教育分不开关系,更何况,他是一名罗斯柴尔德,优雅和暴力一样都深深地写进了他们的本能。
今天的里希特特意没有戴礼帽,精心打理过的火红短发像是流动的火焰,流线型的小角彰显着他的身份——这是他的成年礼,应当如此。
伊斯正结束了与一位富商的寒暄,宴会开场前的接待过程中,他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在某一个人身上,这是对其他客人的不尊重。
此时门口的侍应生叫到:“白荆花伯爵携妻、子到访——”
“啊,洛萨诺来了,走吧,会让你大吃一惊的。”伊斯带着玩味的笑容,示意里希特与他一起去与白荆花伯爵一家打个招呼。
“公爵先生,您还是这么精神十足,威仪逼人!”白荆花伯爵鲁本·洛萨诺上前几步与伊斯热情地握了握手,随后转向里希特:“这位一定是今天的主角吧,可真是一位气质不凡的年轻人。”
“洛萨诺伯爵,你也如往常一样神采奕奕。”伊斯回应道。
在白荆花伯爵与里希特打招呼的时候伊斯和伯爵夫人艾琳娜聊了聊最近流行的交响乐,作为音乐家的艾琳娜对此很感兴趣,随后伊斯看向了他们的儿子皮尔斯·洛萨诺,但没有打招呼,只是礼仪式地笑了笑,皮尔斯被笑得一阵茫然。
伊斯来回看了看两位小朋友,说出了让两人都惊在原地的话:“里希特,这位是‘白鸽’。皮尔斯,这位是‘奇迹’。”说完他仿佛看到了最幽默的戏剧一般大笑着带着一头雾水的白荆花伯爵与其夫人离开了,他说:“让孩子们单独交流一会儿吧,我相信他们会有说不完的话。”
里希特一脸呆愣地看着对面的皮尔斯,甚至忘记了贵族的礼仪,忘记了优雅。皮尔斯也不比里希特好到哪里去,他哪儿想得到,自己结识了数年之久的笔友“奇迹”竟然是罗斯柴尔德的一员,是西境公爵的儿子。
“你真的是‘白鸽’……?”最终还是里希特先开口了,他意识到自己作为主人,不能让客人就这么傻站着,虽然自己也还没从惊讶中缓过来。
“我写信时用的笔名确实是‘白鸽’,你真的是‘奇迹’吗?”皮尔斯还不太相信。
“虽然不太可能有别的结果了,但我们还是得想个办法证明一下。”里希特想了想,说道,“一同说出两年前的这段时间我们互赠的礼物怎么样,你还记得的话。”
“可以,没问题。”皮尔斯表示自己记忆力很好。
“好,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说出来。”里希特脸上带上了一抹坚毅,仿佛在与人赌博时进入了关键的时刻一样。
“一……二……三!”
“糖果!”
“火晶花标本!”
二人同时喊了出来,四眼相对一秒之后欢呼了起来。
“哇真的是你!”
“太不可思议了!”
兴奋过后,二人也很快的平复了下来,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里希特过完这个晚上就成年了,而皮尔斯数个月前也已经满了十六岁。在这种比较正式的宴会场合不适宜过分的大喊大叫,有失风度和涵养。
“这可真是个‘奇迹’。”皮尔斯一语双关地说道。
“是啊,你告诉我你的父亲在市政厅工作,母亲是音乐家,听上去像是一个优渥的中产阶级家庭,没想到你在市政厅工作的父亲竟然是伯爵,你的音乐家母亲竟然是著名的艾琳娜女士。”里希特感叹道。
“你还说我,你跟我说的你父亲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庄园主,结果这个庄园竟然这么大!”皮尔斯略带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大圆,“而它的名字叫鲁昂。”
“父亲教导我,对朋友保持谦逊,让敌人保持猜疑。”里希特委婉地表示两人仍然是朋友,身份并没有带来隔阂。
皮尔斯笑了起来,与公爵的儿子相处给他的压力并不小,即使他们在纸上已经算是熟识,而里希特的主动让他彻底放松了下来,想起了两年前的约定,问道:“帝国第一高等学校再过两个月就要开始今年的招生考试了,你还准备去吗?”
“那当然!我已经做好准备了。”里希特对此非常自信。
“太好了,咱们一起去吧!”
“没问题,我也正好缺少旅途中的同伴。”
这时里希特看见父亲示意他过去,于是对皮尔斯歉意地说道:“失陪了,父亲叫我有事。”
“快去吧,对了,你父亲身边站的那个老人好像是心灵教会在鲁昂教区的大主教。”皮尔斯看了一眼那边说道。
里希特控制着步伐,不快不慢地走到父亲面前。伊斯向他介绍道:“里希特,这位是心灵教会鲁昂教区大主教圣约舒亚·奥利弗。”
里希特礼貌地打量了一下老人,一袭朴素的大主教红袍,左手持着一根手杖,并无多余的装饰,心灵教会一向强调信徒不应该在乎外表的打扮,就像编头发、戴金饰、穿衣裳,却应该在乎内心深处的为人,用安静温和的心灵作为不朽的装饰。显然奥利弗大主教确实是一位称得上“圣”的值得尊敬之人,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您好,奥利弗大主教。”里希特微微鞠躬点头致意。
“愿主庇佑你纯净的心灵。”奥利弗右手握拳按在心口,回礼道。这是心灵教会的祈祷手势。
不知道为什么,里希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老人身体里蕴含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
三个小时后,宴会终于结束,来客纷纷向主人道别然后离场,也有一部分有留宿意向的客人,管家安杰拉会给他们安排一间令其满意的客卧。
宴会虽然已经散场,但里希特最期待的事情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