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与香枫雅苑陈总谈崩出来,叔侄俩是悲喜两重天。胡云长苦口婆心劝侄女:“小蝶啊!你三叔开农家乐,从早忙到黑,除掉一切开资,一个月才挣多少?你签吧!过了这村——”
“知道。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了。”胡雨蝶嗤之以鼻,“要签,你签。签了,是卖身契,你懂不懂?还说,要你来看着,不要别人把我卖了,还帮她数钱。这合同,明明是陷阱!”
“什么是陷阱?这还叫陷阱?多少人想这陷阱还想不到呢?”三叔说到心痛处,脸上的青筋一突一蹦,甚是吓人!父亲生气之时,也会如此,这怕是兄弟之间的一脉相承,不知道自己生气会不会是这么难看。
“三叔,你带多少钱?”
“钱不是问题。先把事情谈妥再说。”三叔重任在肩,这事情没敲定,他心里就是不踏实。
“三叔,要不你再回公司,找陈总聊聊?我在场,你发挥不好,你单独与她独处一室,拿出你男神的魅力迷倒她!”
“你严肃一点!你想气死三叔?”三叔给嘻皮笑脸的侄女气得三尸神跳。
“气不死的,只会饿死。三叔,我饿了,我要吃饭!”胡雨蝶缠着三叔进了一家她最爱吃的韩国料理店。
三叔看了看异国情调的原木装修,十字绣帘幕,他有一点慌神,低声跟侄女打商量:“很贵吧?我们还要钱住店呢。”
胡雨蝶应该是存心的,她眼光搞怪:“三叔,我听同学说,韩国的料理很好吃。你看过《大长今》没有?就是那些烤肉寿司啦、石锅拌饭啦、泡菜啦、打糕啦、大麦茶啦,哇,说起来,我就流口水了。三叔,难得来一次嘛,你那么有钱,吃一次嘛。再说了,你今天吃一次人家韩国菜,回到家,你的农家菜,可以做出韩国风味来。算不定,将来会有韩国人光顾呢!不贵的啦,看到没有?我们可以吃套餐,一百五十八元一位。”
“一百八十元一位。还不贵?我们农家乐,可以点一桌子菜啦。”
“喂,三叔,这里是省城,不是乡下。真是的,那么小器。你今天开开眼,明天回到家赚大钱。舍不得子,赢不得棋。”胡雨蝶强拽着三叔走了进去,胡云长感觉里面有如丝如绵的音乐,缓缓地在这半明半暗的空调里缭绕。穿着长裙送餐的服务员除了裙子拂着地板发出的窸窣声,偶尔有食客银匙碰着银碗发出好听的丁当声,就只有那绵绵不绝的丝竹之乐了。
这哪像吃饭?胡云长太不习惯了!食客说话大都是窃窃私语。胡云长看食客桌子上年摆的大盘小盘,装的花花绿绿,飘散出浓郁的菜香,的确让人胃口大开。他看了一眼,一位留着长发的青年诧异地冒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收回目光。看来,一天的营业额要一餐吃掉了,既来之,再安之,回头一想,可能一辈子也难得吃一回韩式较理,钱是额头上的汗,抹了还会流出来的。只是没有把侄女的事情定下来,他如何回去向大哥大嫂交差,他有一点沮丧。这个侄女是含着金钥匙落地的,哪知道人生艰难,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说放弃就放弃!呆会儿,吃饭之时,还得好好劝劝她!
好在服务员说的还是中文,胡云长听得懂,他们就要了两份新罗寿司烤肉优惠套餐。真的还不错,五花八门,摆了一大桌。胡云长花了三百多块,他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一一尝遍,越尝越皱起了眉头。
“三叔,怎么啦?”胡雨蝶咬着嘴唇,极力忍住笑。
“你还有心思吃大餐。我回家怎么交差?不行。这事,我还得跟你爸爸妈妈再商量商量。”
“吃咯。”胡雨蝶拿了一块寿司往三叔嘴里塞,小淘气包让三叔狼狈不堪。
三叔事没办成,现在就是吃龙肉都没味,他艰难地咽了一口,还是耿耿于怀:“我的好侄女,你把这合同签了。三叔,给你,给你买件名贵的裙子。要不要得嘞?”
“三叔,我心中有数。人家根本没有诚意好不好?这那是品牌代言人?分明是请一个什么文员、宣传员之类,什么高薪,还不如一个售楼小姐卖楼的收入高。我要是签这种合同,会给我的同学笑都笑死!还美其名曰,品牌形象代言人?名不正,则言不顺。我没有那个名气,我不打肿脸充胖子。”
三叔看侄女说得明白、透亮,他愣了好一会儿:“那好吧。人各有志,不可相强。吃吧。”
“三叔,你等等,我找个袁大头来,给我们买单。”胡雨蝶眼尖,猎获到了一个目标。
“小蝶,三叔不买单谁买单?你就别闹了。坐下,安静点。你要喝什么,自己点。三叔不是为别的气不顺,而是看你放弃一次这么好的机会,心痛!”
“哎呀,有什么好痛的咯!”胡雨蝶并不走动,她只是冲对面一个男士轻轻打了一个响指,那男士惊喜不已!虽然身边坐了几个美眉,他还是过来打招呼。
“胡雨蝶,你还在省城?”这是她同学李响的铁哥们赵猛飞,那天晚上捋袖子帮她教训金盾手下两个不识相的哥们。
赵猛飞那天晚上与这妹子有缘吃了一个夜宵,虽然过了一个月,但这妹子抬起眼,他一拍脑门瓜,认出来了,就是那晚惹是生非的妹子!
显然,这个妹子给他的印象不可磨灭,赶紧过来打个招呼,他一对双皮大眼睁得又大又圆:“缘分啦!怪不得我今天感觉在家坐卧不安,心血来潮,约了几个朋友来吃料理。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啊。”
“猛子,你真会说话。不过也是,我三叔呢,他本来要吃家乡菜,我闹着要吃韩国料理,原来是有奇遇的哦!”
“你三叔——”赵猛飞看眼前这个穿白衬衣,骨节刚硬,眼窝深陷的黑瘦男子,只是轻轻地朝他颔首致意,还一时搞不清他与胡雨蝶的关系。
“你神经哦!你以为他是我男友!猛子,你认不认罚?”胡雨蝶反戈一击,马上嗔怒他出错。
“罚!罚!应该的。坐过去,还是怎么的?”
胡雨蝶看三叔拉长了脸,马上改换了语气:“跟你开玩笑的。我本来应该请你吃饭才行,那天要不是你出面吼几吼,对方还蛮凶的呢。猛子,谢谢了。小妹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叔叔,这个哥们很讲义气的,那天嘛,我听了笑话,笑得有点猛,不小心喷了人家一点啤酒而已。我都诚恳地道歉了,人家还摆谱,不依不饶。”
想起那情景,赵猛飞咧开嘴笑了,胡雨蝶瞠目以对:“你还笑!”
赵猛飞显得很绅士:“过去吧,都是我同学,真的,没别人。哪有带女朋友带三个的?”
胡雨蝶想,女生不宰你还宰谁?她是什么人,岂能随便,她装作深沉:“猛子,那天听你说,你家开旅行社的。我们那儿是文化历史名城,我三叔那里可是何仙姑的故里,我三叔就是开农家乐的,也有民宿。看什么看?我亲三叔,不像吗?我三叔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帅哥。三叔,我给你拉生意呢?”
胡云长猛省,弄了半天,原来这娃娃打的是这个主意,想帮三叔一把。这个情他得领,忙从皮包里抽出一家名片来,双手递上:“小兄弟,多多照顾。”
赵猛飞当然不是看这个土佬的面子,他是看美女的面子,他接过名片一看——“何仙故里农家乐经理”,双眼发亮:“好哇!我今天回家研究一下,给你开条线路,省城直发何仙故里三日游,怎么样?”
胡云长有话题了:“是啊,是啊,当年拍八仙过海,还到我们当地实地拍摄呢。当年,有个下放青年,他叫胡海天,成天在我们那里画啊画,他下乡七年,整整画了七年。最后成了举世闻名的画家。他画的就是我们那里的风景。他的画室——海天画室,就在我家旁边。当年,我还跟胡海天一起喝过酒呢。他现在,每年再忙再忙至少要在我们那,住上一两个月。闲来无事,总要到我酒店里找我喝几杯米酒,吃几个特色菜。”
“海天大师是你们那的!名人啊!”赵猛飞紧握住胡云长粗嘎的大手,感觉这人敦厚纯朴可靠。
胡雨蝶想,要他卖力,她得给他一点无限遐想:“是啊,我也经常去我三叔家。我还拍过胡伯伯的画呢。”
“太好不过了!有时间,你帮我引荐引荐!”赵猛飞明知是姑娘挖的陷阱,他也奋不顾身往里跳。显然,胡雨蝶知道赵猛飞是学平面设计的。平面设计跟画画能扯得上一点关系。
胡雨蝶得点到即止:“猛子,快过去了。你的同学朝你招手。我可不想得罪人。快过去吧。今天算了,改日,我们再约,我可要痛宰你。”
女人说得越狠,越招男孩子的喜欢。你看,赵猛飞还像捡了一个宝,十分舍不得,恋恋不舍地说:“你不约,我就打爆你的电话。一定哦。”
胡雨蝶很狡猾:“那得看,你开的旅游路线成功不成功哟。”
赵猛飞当即拍胸脯表态:“开不起来,你拿我是问!大叔,你等着好了。我保管你生意火爆。何仙姑故里,带了仙气的,你知不知道?现在人出游,就想沾一点仙气。”
“那是,那是。”三叔乐了,双手紧紧握着年轻人的手,一迭连声说了几个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