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聪戴着草帽,手里夹着公文包,吃得酒足饭饱从三弟家慢悠悠走出来,马上围了几辆摩托车过来,争着拉客:“去德云三块,去翔龙十块、去富丽十块、去百丝二十块。”
现在的水库淹没区,还处在与外界不通公路的状况,大车小车都开不进来,基本上靠摩托车拉客。
云聪只是放了一辆单车在三弟这里,他今天打算微服私访一下,他的地盘,难道他还不能瞧瞧?
云聪不骑单车了,他招手叫了一辆摩托车;摩托车师傅与他打了一个照面,惊得说话口吃了:“胡|、胡区长,你、你打摩的?”
云聪也认出来了,他就是养野猪的老财头,技术指导、配种、打防疫针都是他一手包办的。“老财叔,送我去翔龙,十块。”
老财头惊得瞪圆了双眼,摇着双手,又摇着头:“老侄,不是叔说你,翔龙温泉可不是你去的地方。走,不拉客了,到财叔家里,叫你婶炒几个菜。我们叔侄喝两杯。”
“你没闻到我说话的酒气?我刚从老三的农庄出来,难道还没喝够?”云聪鬼笑着说,“走,财叔,泡温泉去。”
“喝了酒,更不能去那种地方。”老财头怎么说,都是他的长辈,他可是看着云聪成长起来,云聪在所有村民眼里,那是高大上的,一向作风正派,一门心思为乡亲们服务,怎么可能到那种地方放浪?
“我又不差你钱,过去看看热闹不行吗?”云聪乜斜着眼看着淳朴的财叔,财叔给激得满脸涨红,他虎下脸来:“你是不是升了官,你就变坏了?那是什么地方?那是——”
另外五个人也围了过来,都认得胡云聪,一个叫三豹的兄弟苦口婆心地劝道:“胡区长,你今天喝多了酒,去了也威风不起来。那不是挂着腊肉吃光饭?”
“三豹,想必你是熟客,你给我带路,我租你的车过去。”
“你敢?”财叔怒了,财叔怎么可能容忍云聪身上有任何污点,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好生生的干部沦落下去,他暴怒起来,一声大吼,也甚是可怖。
云聪不敢惹财叔,只得拉他到一边,问他:“财叔,我不能去,我怎么知道实际情况?我听说那里搞一些肮脏交易。我想探个究竟。”
“你去有啥用?派出所也去查了,能查个啥?人家有眼线、有明哨暗哨流动哨呢。你过去,你能看到啥?”
“财叔,你应该可以过去看个明白吧?”
“我看了,管什么用?我还帮他拉客过去呢。没得人消费,我们哪有生意做?”
云聪沉思了一阵,把在场的六个摩的师傅叫到一起,每人一百块,他们哪敢接这个钱。云聪喝令道:“不拿。就是出卖我!拿了我的钱,你就得为我办事。这是酬劳。”
众人愣住了,木讷地说:“胡区长,我们小老百姓能帮你做什么?”
云聪给他们当面授计:“你们进去前,把手机拍摄视频打开,想办法把一些非法交易给我拍下来,然后发给我。不过,你们千万要小心,不要给他们发现,否则,你们给打了,我可没办法救助你们。”
六个人集中商议了一程,老财头拿了主张:“老侄,要不是你派你的任务,我们万万不接这种任务。如果我们不接,你自己也要深入虎穴。与其让你去犯险,还是我们麻着胆子进去得了。我们进进出出,对方是不会防范的。只是大伙拍摄的时候,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云聪授意道:“你们六个人,每个人拍一个点。你们最好不要单独进去,每个人拉个客进去,这样有人打掩护。你也可以装着若无其事开开眼,不就把事情办妥了吗?”
“还是你读书人脑瓜了好使,有计谋。有不有时间限制?”
“最迟明天要搞定。再给你们一个晚上,行不?”云聪又加了一条,“这是秘密工作。你们知道保密吧?要是走漏消息,对你们很不利。”
“放心吧。我们连这点不懂,还在外面混。”六个人显得神气活现。
“那我就不跟你们多说话了,小心隔墙有耳。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云聪推出单车的时候,财叔跟了过来,附在他耳畔说:“老侄,你掌握情况就好了,可不要一锅端了他们。邻里乡亲的,断了人家的财路,我良心上怎么过得去?”
云聪想到财叔家办了一个养猪场,现在正是丰产,要他举家搬迁,他愿意吗?但还是探一探他的口风再说:“财叔,放心吧,我绝对不断他们的财路,相反,我要引他们走正道。财叔,你现在用野猪配种黑猪成功,我想让你搬到山外来办一个大型养殖场,你愿意吗?”
老财头听出话里之音:“老侄,我们五个村一千多户都要搬到山外去,这是真的吗?”
“你什么意见呢?”
老财头燃起了一斗烟,半晌方说:“老侄,当年修建何仙观大水库,你那时候刚出生吧?六五年做的规划,六八年上的马,原来也是说,我们山脚下这五个自然村,要搬进城镇,我们村要给淹没成一片湖区。但不知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搬,水库也没搞发电,只是一个灌区。如今成立新区,搞新城镇建设,这是老话重提了。我想啊,乡亲们不是不愿搬出大山,在大山里居住诸多不便,山外面的世界都广阔,听说还给我们发红利,吃穿不用愁。话虽如此说,但我们有几怕呢。”
“财叔,你说。”
“一怕我们搬出去,生活有不有着落?二怕我们搬了之后,政策兑不兑现?三怕政府是不是一直把我们当包袱背着?你在位,你不会甩包袱,我们是不怕的,有你这座靠山,我们安享太平。说句蠢话,你不在位了呢,你调别的单位了呢,谁来担保我们的生活?我们拿不定主意。”财叔的话,让云聪一时难以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