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神医看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是不会离开诊所行医的,大概是告诉世人他不是江湖郎中,不是游医;找我看病,就得听我的;命是你的,你肯把命交给我,我才能妙手回春。胡雨蝶每天上午过来针炙。通常是她妈妈陪她过来,但每天钟大华准时来接送,薛勇强知道钟大华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完全有能力确保万无一失。银针看似吓人,金医师在他的穴位用指头按一阵,然后有一股奇麻极痒深入骨髓,像是闭塞的筋脉,突然通畅了。
有不有疗效,胡雨蝶自己有体验。
“壮哥,你何必苦了自己,你见她一面吧?”钟大华深知何大壮心里想的念的是谁。
何大壮抱着头,仰望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轻笑道:“你知道什么叫天命难为?”
“切。壮哥,你咋还相信命呢?壮哥,你有今天,难道不是你自己打拼出来的,难道是你的诚心感天动地,你命中注定有这一生富贵?”钟大华心里明白,虽然他现在与大壮称兄道弟,但现在的壮哥今非昔比,地方官员全程陪同,见了他如见了财神爷,恭谨有礼。从前的壮哥,老是一副阴沉的愁容,兄弟们常劝他想开点,一个人的命运是不好说的,有的家境好,从小享尽荣花富贵,但并不代表一辈子尽享荣华富贵,也有大起大伏,一旦家道败落,反不如平民百姓有安稳日子过,一辈子无灾无难,无忧无虑。有为的青年,年轻的时候坎坷曲折,但通过努力奋斗,白手起手,干出一番事业,晚年子孙满堂,富有四海,更有幸福感。
何大壮回想起当年的话,他感慨万千:“大华,我信的这个天命,怎么说呢?那是一生当中的遭际。我现在在事业上是有所建树。但这番事业,并不是靠我只手空拳开创出来的,与我的遭际有关,与我的结交有关。我当年要不是出了那桩事,算不定,我还在家乡当一个教书匠,我并不是说教书育人并没有什么不好。我说,这就是我的命。我出走他乡,我要不是给一个建筑队录用,我也不能当施工员,我也不能接触建筑图纸,我也没机会学土木工程建筑,当然我现在也不懂建筑,那也谈不上搞房地产开楼盘了,对不对?光有这些际遇还不行,我还要遇到一帮子过得命的团队,有赏识我的人、有肯手把手教我的恩师,也有愿跟我同甘共苦的兄弟,对不对?”
“壮哥,你是有大学问的人,你说的自然有道理。我这命,就是舍得死的命,跟人拼刀子那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人家才畏惧我,服我,这叫征服,对不对?”
云龙竖起大拇指:“钟哥,有道理!”
“有道理,有什么道理?我们跟着壮哥,要给壮哥分忧,壮哥现在心里苦,你知道吗?”
云龙傻充愣:“薛董还有苦?那我们天天泡在苦海缸子里了。”
“你薛董的苦,这么跟你说吧,我们瑶家有句土话:挂起腊肉吃光饭。这话怎么讲呢?腊月时分,我们瑶家厨房里挂一竹篙腊肉,但不是餐餐有肉吃,腊肉是待客的;没有客人,平常时节,那只能看一眼腊肉,咽一口饭。现在壮哥心里苦,心上人就在眼前,他却不能好好地看她一眼,约她出来跟她一诉衷肠;这还算了,还要尽其所能帮她,不仅帮她,还帮她老公。一般人,心里怎么过得了这个坎?”
“你这是扯淡!”何大壮额头上暴起青筋,“我跟她缘分已尽,罗敷自有夫,使君自有妻。她有一个好老公,我有一个娇妻;她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我有一个快乐的大家庭。我这次回来,是带有重要使命。丫头的病,才是我的心结,你看,一个堂堂的书记牵挂至此,我作为公司的董事长关注她的健康责无旁贷,我是爱才惜才,你懂吗?还自为是,口口声声说懂我,你懂个屁!只是这丫头不是省油的灯,但这也难说,现在的九零后,哪一个不娇气?她还年轻,分不清是非曲直,我们闯荡江湖几十年,当然知道厉害。不能娇纵她的,就不能放纵她。这些你不理解,她现在自以为能辖制我,她竟然发号施令。更不能容许的,她还跟她干妈串通一气。她不懂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她还自以为聪明,其实人家在利用她呢。这些才是我内心的苦!你说的那些陈年旧帐,那是镜月霁花,我哪有半点萦绕心头?我要是念她,释怀不了,我这些年早冒着风险与她联络了。我已经认命了,我和她是有缘无份的。懂吗?”
“啊哟,壮哥,你如果说的是心里话,小小一个丫头片子,你发一个话,我保证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云龙激了他一句:“你厉害。难不成,你找人威胁恐吓她?”
大华一时语塞,正是他的常规动作。何大壮猛回过头来,瞪着他:“大华,你千万不要乱来。再怎么说,她是我老婆认的干女。我家的湘湘、军军留学海外,我家那位可是宠自己的儿女一般宠她,当她是我家的成员。她之所以有底气干预我的活动,谁给她的底气?还不是想摇控我的菊香夫人。”
“壮哥,你想到招没有?你发话,我们一定帮你摆平这事。”
“我不是安排你保护她?她不能出半点差池。这就是最好的帮我。你不要自作主张,搞出点岔子来,把我的一番苦心全给毁了。我告诉你,我在她身上寄予厚望,还有张书记,也对她寄予厚望。你不知道,现在一个超级巨星,能带动一个产业的发展,你明白吗?我现在是苦心经营,你说是,金融投资也好,感情投资也好,我要捧她青云直上,成为一代空前绝后的巨星。这样,我的投资才有回报。否则,一切都是竹篮打水,那意味着什么?你是聪明人,你自己想去!”
钟大华豁然开朗:“哦,我原以为,张书记亲自护送她看病,给你面子。没想到,张书记也在下一手大棋!”
“是啊,张书记这一点,跟我是猩猩相惜——”
“对,英雄所见略同!”两人不由佩服薛董的眼光和气魄。
薛董又无比忧虑地说:“但这个丫头不是善茬,她肯定大祸小祸一起闯。我对她还是头痛的,我现在也只能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