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礼乐喧天,那喜悦得吹奏声从东宫墙外,一直响到了宫内西面殿角。礼乐声刚一停下,高昂得声音就从一边传来,“恭送太子……”
蔡昭走了。按照流程他应该去前厅陪酒,一圈下来再把洞房入了,如若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可再去陪一圈皇亲国戚。几曾何时,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地场景似乎恍如昨兮。那时,我也如赵良媛一般,忐忑不安间又有着一丝期待,期待日后的岁月能举案齐眉、和和美美。
正想着,殿里的门扉被人突的从外打开,蔡昭一身红色立在门前。他极少穿戴这类颜色的衣物,妖艳如曼珠沙华的花色,衬得他的眉目更加风流俊逸。只是,玉质金相的脸上,只有一片冻人三尺的寒霜。
棋儿一见着蔡昭的脸色,便急急得上去请了安,顺便告知他我的身体不适。没等棋儿说完,蔡昭便一耳光甩了下去,风华月貌的脸上全是青色怒容。我顾不得腰疼,上去就把蔡昭推开拉起了棋儿。
“顾星阑!”蔡昭咬牙切齿,倒也没说什么重话来,大概是我父亲在朝上能说上几句话,这道薄面多少是给顾家留的。不然单以对太子不恭这一条,就够我吃上责罚了,而且责罚只重不轻。太子是国储、是未来天子,我这小小的动作便可让有心人说成:藐视皇家。
我使了一个眼色让棋儿退下,离开时棋儿便将门合上了。偌大的殿内,只剩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与一个怒气横生的新郎官。
“太子不该来臣妾这里。”我拢了拢睡袍袖子,艰难得坐回榻上。“今日是太子的纳妃之夜,莫让赵良媛久等了。”
蔡昭的脸色一白,也不知他想成什么样子了,我敛下视线不再瞧他,反正无论我说好说坏,全凭着他自己心意行事。他若心情好了,我便是他心尖唯一的白月光;他若不好,我便是惹他生气的导索。
我这一副身子,还不是入了东宫后开始慢慢变坏的。
“星阑……”蔡昭的语调蓦然变了,柔声轻语仿若耳边咛喃。他轻轻得替我绾起额边长发,指腹一路顺着我的脸颊弧度,从额穴到了下巴。“你又瘦了……”
听者有心,说者无意。我慢慢得将视线与他相对,果然在他的双眸中瞧到了嘲讽。不怪蔡昭会如此,若换位易处,我大约会比他更嘲讽自己。一颗生来就注定为棋子的人,居然奢望得到帝王之家的宠爱,何其得可笑!
“多谢太子关心。”我不着痕迹的离开,决定恶心一下他,“臣妾如此,全是思念太子而起的。”
道完这句话,我不仅没有等到蔡昭吃了苍蝇的表情,反而瞧到了让我心慌的眼神。为什么他的眼里会盛满柔情?为什么他的表情是不可思议?
“星阑,能不能……再说一遍?”
我不敢相信地盯上他的眼睛,母亲说:无论一个人说什么,最能从眼睛里分辨真假。我企图从他的眼里找出虚情假意,可哪怕有一丝丝,我也不会像此时此刻的焦躁不安。我颤颤巍巍得抚上他宽厚的双肩,难道真如我所奢望的那般,蔡昭也对我心生好感?
“棋儿姐姐,太子可是在太子妃娘娘处。”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我与蔡昭不约而同的瞧向了门口,一道微凉的触感在我唇上掠过,好像我借此机会偷亲了蔡昭一样。
蔡昭也是一副万分震惊的神情,右手还在我方才不小心碰到的地方驻留。我顿时慌了神,开口解释到:“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说你无心的?”蔡昭突然就提高了声度,豁然就立了起来,散去不到一刻钟的青色怒容,又如空中乌云般密布在他脸上。古语说的千真万确,伴君如伴虎。这蔡昭还只是东宫储君就这般难伺候,那坐在九五之尊上的国君岂不是比老虎更凶、更难伺候?
门外两个丫头还在争辩,蔡昭忽得打开门,把两人吓得够呛,哆嗦得跪在地上请罪。蔡昭睨了我一眼,“扰太子妃清休,你二人下去领罚十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