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灵一般分为两种:阳鬼灵和阴鬼灵。顾名思义,阳鬼灵会在正午的时候出现,而阴鬼灵则是在午夜时分显形。它们原本都是人类或具有智慧的非人类,因为死亡时带有极强的执念,所以无法释然离去。
肖恩来到老屋的时候正是午夜时分,所以这里出现的鬼灵自然就是阴鬼灵。
“也许你原来是个美女吧,不过现在的你,真的很丑。”
肖恩站在屋子中间,看着对面漂浮着的阴鬼灵,下意识的皱着眉。眼前这只阴鬼灵和他之前见过的鬼灵本质上没有区别,腐烂到只剩白骨的头颅,枯草样的几绺头发,深深陷进去的眼窝中冒着幽绿色的鬼火,一条恶心的像是章鱼触手的长舌,唯一能看出它之前性别的就是躯体上还穿着件褴褛的连衣裙。
啊……啊……嘶……
狩魔人的身体是经过改造和锻炼的,再加上经常与魔物打交道,所以散发出来的气息会和普通人有很大不同。这只阴鬼灵感受到了靠近它的肖恩,同时也察觉到了肖恩的与众不同,所以它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而是咿咿呀呀的发出怪声,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你是说你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么?但是你已经死了,死人就该去往亡灵的国度,这里不属于你。”肖恩能够听懂鬼灵的语言,不过通常情况下,他不会和鬼灵交谈,因为绝大多数鬼灵只保留着最原始的野性和生人勿近的怨念,但这只鬼灵却有所不同,它似乎还存有着生前的记忆。
“嘶……嘶……”
“我知道的,每一个鬼灵死前都有怨念,但我是一个狩魔人,我只负责送你们离开不属于你们的地方,不负责洗刷冤屈,毕竟你给不了我奥登金币。”
“啊……嘶……啊……”
“哦?你生前也藏了一些奥登金币?那也不行,如果我先遇到你的话,也许可以接受你的委托,但是我现在的委托是要杀掉你。”
“嘶!嘶!啊……”
“嗯?你竟然知道委托我的人是东湖酒馆的老板?是他杀了你?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啊!啊!嘶……”
肖恩还是第一次听一只鬼灵说了这么多的话,不过他也因此了解到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眼前这只鬼灵生前的名字叫“露娜”,是东湖镇本地一名猎户的女儿。
由于北方战事的日益扩张,交战两方帝国都在大批收购皮革以制作盔甲和军需品,所以露娜的父亲因此赚到了不少的金币。
在这个乱世下,她本来已经过上了还算安稳的生活,可不幸的是,在一次打猎中,露娜的父亲遭遇到一只雄性蝎尾狮,且不出意外的成了蝎尾狮的食物。
悲伤的露娜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但生活还要继续,于是她凭着父亲留下的财产独自过活,偶尔也会去东湖酒馆里打些零工。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露娜和酒馆老板渐渐熟络起来,那酒馆老板也了解到了露娜的处境和她所赖以为生的财产。
起初,酒馆老板会刻意的向露娜献殷勤,想赢得露娜的好感。但时间久了,酒馆老板渐渐露出了马脚,他只是觊觎露娜父亲留下来的遗产,试问这样一个男人,如何会让女人接受他的虚情假意呢?于是,露娜开始疏远酒馆老板,甚至辞退了酒馆的工作。
终于有一天,酒馆老板多喝了几杯酒,借着酒劲,他找到了露娜,想要强行和露娜发生关系,并在事后逼迫露娜嫁给他,当然重点是露娜要把父亲的遗产一并交出来。
很快,悲愤的露娜就和醉醺醺的酒馆老板吵了起来,这场吵架又逐渐升级到了动手的地步,露娜无意中用父亲的猎刀划破了酒馆老板的脸,怒火中烧的酒馆老板便残忍的杀害了她。
露娜死的时候是在半夜,酒馆老板本想趁着夜色将地窖里的金币取走,可没想到的是,满心冤屈的露娜瞬间化作阴鬼灵,扑向了酒馆老板。惊慌失措的酒馆老板不得已,只好逃出了这间屋子。
接下来的事情,肖恩基本可以推测出来了,那酒馆老板一定是隔三差五的就会跑到这间老屋外查看,想着有朝一日鬼灵会自己离开,然后他就能把那些金币据为己有,但一晃许多年过去了,露娜的鬼灵还坚守在这里,寸步不离,于是这才有了酒馆老板请肖恩消灭鬼灵的委托。
“那外面的古精灵文字又是怎么回事?”
肖恩现在心里只剩下这最后一个疑问了,通过鬼灵的话和酒馆老板的委托,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无比清晰,只有禁锢这间老屋的古精灵文字还未曾被提及过,但是这些文字的来历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毕竟精灵贤者们不会无聊到随处涂鸦,他们用这种方法来禁锢住老屋,一定是有原因的。
可是这次肖恩没能等来鬼灵的回答,这倒不是因为鬼灵不愿回答他,而是鬼灵的声音像是被某种力量消除掉了。
“看来留下文字的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些什么。”
既然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肖恩也没理由再留着这只鬼灵了,所谓人鬼殊途,它终究还是要被送走的。
“抱歉,露娜小姐,你的经历确实令我同情,但你依旧不能留在这里,我现在很后悔可以听懂你的话,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由我来送你去亡灵国度,要么你自己去。”
“啊……啊……嘶……”
鬼灵表达了它最后的诉求,随后便化为飞沙,消散而去。
肖恩目送着它的离开,收起长剑,长叹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鬼灵会让他的心情如此低落,这本应该是他到目前为止完成过的最轻松的委托了,仅仅是说了几句话,就解决了一个阴鬼灵,只不过阴鬼灵最后的那句话让他很不舒服。
鬼灵选择了自己离开,因为露娜的意识还在,它不想和肖恩战斗,但它希望肖恩可以代替它报仇,杀掉酒馆老板,并且还将通往地窖的钥匙留给了肖恩,就当做是肖恩接受委托的酬金。
“该死的选择题,真令人头痛!”
一路的纠结下,肖恩回到了东湖酒馆。
酒馆老板看到他安然无恙,便迫不及待的端出一杯啤酒。
“大师,你回来了,看来事情解决了,对么?这杯啤酒是我免费送给您的,就算是庆祝您平安归来吧。”
肖恩毫不客气的喝下啤酒,然后对他说道:“事情的确解决了,不过我又知道了一些其他的讯息,我觉得你应该不太想知道。”
“哦?大师知道了些什么?不会是我的金币不见了吧?”酒馆老板好像是在说笑,可肖恩看得出来他是在极力的保持镇定。
“比这个更糟糕,你应该没有忘记露娜这个名字吧?”
“嗯……”酒馆老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退了,他庆幸墙角里那桌的几个爱惹事的年轻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否则要是被他们听到露娜这个名字,再看到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恐怕非要借着酒劲让他解释清楚。
“看来你还记得,露娜也交给我了一个委托,酬金就是地窖里的那些金币,我虽然不知道会是多少,但我想那一定是个让我难以拒绝的数目。”
“这不可能,露娜怎么会给你委托,她已经死了,都说狩魔人的眼中只有金钱和鲜血,你一定是想把金币占为己有,对不对?”
肖恩冷笑了一声,又说:“你怎么知道露娜死了?那间老屋里的情况你很清楚,不是么?其实我最讨厌被欺骗的感觉,你要不要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地窖里的金币分你一半,你可以把这件事忘掉么?”
“可是如果我杀了你的话,那些金币就都属于我了。”
“这里是东湖镇,是弗兰男爵的领地,男爵不会允许一个狩魔人在他的领地上杀人,与其杀掉我之后被男爵的人通缉,不如安心的拿着一半金币离开,你说对么?”
肖恩只是个狩魔人,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置于道德的至高点,在奥登大陆上,学会审时度势的人才能活的更长久。
“金币我会自己去拿,委托的酬金你依然要付,你说的没错,狩魔人眼中只有金钱和鲜血,不过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去老屋将露娜的尸骨埋葬,然后在她的墓碑前真心的忏悔,不然我就要拿走全部的金币了。”
“好,我答应你,那么这件事……”
“就这样吧。”肖恩向现实妥协了,他并不觉得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什么不对,如果露娜小姐想责怪谁的话,那就责怪这个人吃人的世界吧。
准备离开酒馆的时候,肖恩忽然想起了老屋外面的古精灵文字,他没抱任何希望的旁敲侧击着问了酒馆老板一嘴,想知道老板是否看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人出现在老屋附近。结果,他得到的答案正如他所预料到的那样,毫无用处。
肖恩踏出了酒馆的大门,他只是路过东湖镇而已,这个插曲也实属意料之外,不过他能因此获得一笔意外之财,也算是撞到了好运。
不过这个插曲显然还没有结束,就在肖恩取走老屋地窖里的一半金币,正准备离开这里时,那位恩玛队长带着几名士兵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狩魔人肖恩,弗兰男爵想见你。”
恩玛队长傲慢的骑在马上,他似乎总想刻意的和狩魔人保持距离,就连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都没有直视肖恩,而是把头稍稍抬向天空。
“我记得你,在东湖酒馆我们见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这不重要,在弗兰男爵的领地上,任何人都没有秘密,现在重要的是男爵要见你,有什么疑问的话,自己去问男爵。”
“嗯,带路吧。”
“等一下。”恩玛队长突然又喊住了他,指着那间老屋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的工作而已,有一只鬼灵被禁锢在屋里,我已经送它离开了。”
“猎杀魔物确实是狩魔人的工作,但顺手牵羊拿走金币也是你的工作么?”
肖恩听懂了他的意思,看来酒馆老板并没有对地窖里金币的事情守口如瓶,当然,肖恩知道这也许不是酒馆老板自愿的,毕竟恩玛队长可能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开口。
“男爵想见的是我,还是金币?”
恩玛队长猥琐的笑着,对他说:“男爵才不会在乎这点儿金币,不过我们这些人却很在乎。”
“看来男爵对你们有些吝啬。”
这时,一名士兵站了出来,他将手中的短弩对向肖恩。
“我需要提醒你一下,在这里你最好对弗兰男爵保持尊敬,我们不该让男爵等太久,把金币交给我们,然后赶紧跟我们走吧。”恩玛队长说道。
其实,在奥登大陆上的人们对狩魔人的认知算不上深刻,但至少也不算陌生。众所周知的是狩魔人拥有异于常人的身体,他们强壮、敏捷、攻击力惊人、生命力旺盛,而且还懂得一些法术、咒语、符印,这也是人们把狩魔人看作异类的原因。而正是因为这样,才使得每一位狩魔人都必须理智的面对任何情况,不然的话,狩魔人的名声甚至会比魔物更加的狼藉。
“金币在地窖里,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想金币原本的主人应该已经不能来拿了吧。”
“你说的很对,一会儿你会在男爵府邸外面的木桩上看到他,不过他可能无法向你打招呼了。”
“他犯了什么罪,就因为这些金币么?”
恩玛队长捻着一撇胡须,笑道:“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你的调查,他杀了露娜小姐,理应受到惩罚,男爵还是很在乎他领地中的秩序的,不过嘛,那些金币属于遗物,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应该充公,所以你最好连你那份也交出来,不然男爵会不高兴的。”
“我记得你刚刚还说男爵并不在乎这点儿金币。”
“嗯,看来是我说的太多了,那我在最后问你一次,交不交?”恩玛队长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可是肖恩的忍耐也十分有限,在恩玛队长的不依不饶下,他做不到一忍再忍。
于是,恩玛队长和他带来的士兵们“幸运”的见识了狩魔人的可怕。
除了长剑和法术,狩魔人用到最多的就是袖弩,这种弩固定在手臂上,看起来就像是个护手,虽然样式精巧,但威力不俗。
肖恩抬手间就打出数支追踪箭,这些箭准确的射穿了那些士兵的手腕和膝盖,而恩玛队长则受到了更多的“照顾”,两只手腕、两个膝盖都无一幸免。
“啊啊啊……你这该死的怪胎!男爵不会放过你的!”痛苦不堪的恩玛队长躺在地上,嘴里不断重复着污言秽语。
肖恩冷冰冰的看着他,说道:“把嘴闭紧,这样血会流的慢一些,我不需要男爵放过我,我现在就要去见他,你最好祈祷男爵不会像你一样傲慢无礼,否则他就无法知道你在这里,如果有人能及时为你止血的话,我们或许还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