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未曾离开过帕修斯之城的肖恩,终于又一次鼓起勇气走出了银龙山脉。
对于人类而言,八年的时间并不算短,这足够营造出一个崭新的世界。人们会适应新势力的统治,遗忘之前经历过的动荡,甚至换一种方式继续生活。
然而,这段时间对狩魔人或其他拥有旺盛生命力的种族来说,仅仅是稍作休息罢了。
此时此刻,肖恩却对这个世界感到了陌生,尽管他仍然以狩魔人的身份走进城镇和村庄之中,依旧会遭到个别人对他这个职业的鄙视和不敬,可他始终无法找到最初作为狩魔人的那种感觉。
或许是死神之力让他漠视一切的缘故,肖恩总觉着周围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不过就是一个个装着灵魂的躯壳,他们最重视的生命,也不过就是可以随时收割,再重复轮回的能量而已。
他渐渐发现自己失去了“怜悯”和“善良”,越来越像安德鲁教导恩克那样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了。
肖恩在离开帕修斯后,走走停停的接了许多委托,赚了不少金币,有些委托纯粹是为了糊口而接,有些委托是因为酬金诱人而接,也有一些委托是牵扯到贤者之石线索而接。强横的力量,让肖恩再也不用考虑委托是否会有危险,要知道任何危险在死神看来,都像是个幼稚的玩笑。
他的身影出现在奥登大陆的各个角落,他的狩魔剑也以勾魂镰的形状被世人记住。短短数月之间,肖恩获得了许多新称号,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也是流传最多的两个称号就是“死神狩魔人”和“恶魔屠戮者”。但是,肖恩最喜欢的称号却是“屠夫”。这个称号来自于一名小地精,它是肖恩在一次委托中从魔物巢穴里无意救出来的,它对肖恩很信赖,是那种没有理由的信赖,在如今的时代里,这可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
这天,士多德下起了大雨,这是一个地处奥登大陆东边的小村庄,但是却出名。之所以出名,正是因为在下雨的时候,士多德的上空会出现五彩斑斓的光晕,雨越大光晕就越绚烂,犹如暗黑里绽放的烟花,是不得不说的奇观。
肖恩恰巧赶上了这个奇观的出现,他在村庄观景最好的一座半山旅店中开了房间,像一个观光客似的,坐在旅店门口特意安排的观景台上观看。
村庄里此刻聚满了前来观景的各地旅人,其中也不乏一些艺术家,他们有的提早就住在村庄里等候着这场大雨,还有的临时赶来,不惜在大雨的浇灌下驻足欣赏。
“先生,这么美妙而又神奇的景象就在眼前,你不想点杯咖啡或是美酒,边喝便看么?”
说话的是半山旅店的伙计,他对每位客人都会这样劝说,主要是为了增加旅店的收益。
“来一杯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吧。”肖恩不会推辞的,他不会为了几枚金币而多说一句话。
“您真是太有品味了,我们这里最好的酒在奥登大陆上都是数一数二的,无论是味道还是酒体,都是最棒的,当然价格也不菲。”伙计眉飞色舞的介绍着,他感觉今天遇到了一位财主,毕竟之前来过的客人都只会点一杯这里最廉价的咖啡或啤酒而已。
“不用说那么多,拿来吧,多少金币?”肖恩说着从收纳袋里取出五枚奥登金币,这已经很多了,通常的酒馆里,一杯啤酒再加一盘烤肉也不过就是两枚奥登金币。
“这恐怕不够,先生,我们这里最好的酒需要二十枚奥登金币。”
“二十?”肖恩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并不是在乎区区的二十枚奥登金币,而是在质疑眼前这名伙计是不是在敲诈他,“给你,这是二十枚奥登金币,希望你的酒值这个价钱。”
伙计满脸堆笑的收起金币,随后就跑回去端来了一个华丽精致的黄金水晶酒杯摆在肖恩的面前。
“先生,这就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酒,它有一个与其品质极为相符的名字,叫做赤焰龙息,您尝尝看,我保证您会觉着它物有所值。”
肖恩端起水晶酒杯,晃动了一下,顿时,杯中熔岩一般的液体里好似有金色的火焰在向上升起,一股浓烈甘醇的酒香混合着多种水果和坚果的味道冲进了他的鼻腔,这感觉还真有些龙息的意思。
在伙计期盼的眼神中,肖恩饮下了一小口,炽热的酒水立刻顺着他的喉咙滑落到胃里,好像要把肖恩点燃似的。他回味了一下,这赤焰龙息的味道确实特别,里面不但有酒精、水果、坚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而且还隐藏着一种特别奇怪且令人上瘾的味道,那是某种法术配合炼金术调制而成的口味,怪不得伙计会对这杯酒充满了自信。
“你们的店里有术士?”肖恩问向伙计。
“术士?”伙计一头雾水的看向他,“我们是家旅店,怎么会有术士呢?”
“这杯酒是谁调制的?”肖恩又问道。
“是我们的调酒师啊,怎么了?不合您的胃口么?”伙计有些惶恐,他生怕眼前这个财主对酒不满意,然后在这里闹事。
“不是,酒很棒,值二十枚奥登金币,它非常特别,所以我想见见这位调酒师。”
听到他这么一说,伙计松了口气,但却又说道:“先生,我们店里这位调酒师从来不见人的,我在这里工作了三年,从没见到过调酒师。”
“这么神秘?”伙计越是这么说,肖恩就越是好奇,“那我还非要见见不可了,说吧,多少奥登金币可以见到他?”
“这可不是金币的问题。”伙计有些为难,“您就算给我多少金币,我也帮不了您的,先生。”
“一百枚?”肖恩说着,取出一袋金币放到桌上。
“真的不能。”
“两百。”肖恩又放上了一袋。
“这……”
“三百。”
“先生,我真的没有办法。”
“五百。”
肖恩一次又一次的拿出金币放到桌上,那名伙计看着这些金币几乎快要流出口水来了。
“先生,您就算再拿出五百金币来,我还是没有办法的。”
“就这么定了,一千枚奥登金币。”
肖恩的举动差点儿吓坏了这名伙计,那可是一千枚奥登金币,对这名伙计来说,是他在这里干上五十年才能得到的报酬。
“先生,您为什么如此不惜代价的想见调酒师呢?”
“这你不用管,你想不想要这些金币?我也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稍微帮下忙,能给我一个见到调酒师的机会,你就可以拿走这些金币。”
伙计犹豫了,他不断的抓着头发,好像在绞尽脑汁的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伙计一拍脑门,对肖恩说道:“先生,您看这样行么,我虽然没见过调酒师,但我知道他会在每场大雨过后离开旅店,但是去哪里我是不清楚的,您可以等调酒师从旅店出来的时候见到他,不过,您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您的。”
“你不是从没见过他么?”
“是的,我没有对先生您说谎,我是真的没有见过调酒师的真面目,只是有一次在大雨过后,偶然看到调酒师离开的背影,就在后门那边。”伙计指着旅店旁边的小路,从那里就可以到达旅店后门。
“那你看到的背影是怎样的?”
“不算高大,也不壮,应该是个男人,至少背影看上去是个男人,他披着黑色的披风,带兜帽的那种,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走起路来像是幽灵,对,就像是漂浮着的,很轻盈,也很快。”伙计为了这一千枚奥登金币,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肖恩,说完他的一双眼睛就盯在金币上面,目不转睛的。
“很好,金币是你的了。”肖恩推了一把面前堆成小山的一袋袋金币,然后又问道,“这场雨什么时候停?”
“通常都是在半夜。”伙计一边将金币揣进怀里,一边回答着肖恩的问题,“说起来也是奇怪,我们这个村子的大雨从来都是早晨下半夜停,多少年来一直如此,就像是有人在操控这天气似的。先生您这么有钱,一定也去过不少地方吧?您说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够操控天气?”
“这并不稀奇,稍微有些造诣的术士都可以办到,还有你们村子里所谓的光晕奇观,术士同样可以制造出来。”
“术士这么神奇?”伙计吃惊的问道,“那术士不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神明了么?怪不得我从来村里的旅人们那里听到的有关于术士的故事都那么神秘呢,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见到他们。”
“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奇。”肖恩笑了笑,“术士其实在奥登大陆上有很多,你或许已经见过了,只不过他们通常都不愿意跟其他人说什么,很清高,如果你真的见到他们在施展法术了,那可能不一定是件好事,因为那也十分危险。”
“看来先生您见过不少术士了?”
“不只是见过。”肖恩一口气喝下了那杯赤焰龙息,然后静静地望着天上的光晕,等待着这场大雨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