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和风吹拂,阳光灿烂,朵朵白云悠闲地游逛在蔚蓝的天际间,仿佛早已看透了万事浮华、人间凡尘,与爱恨无关,和悲喜无染。一切的一切,都犹如它们那轻盈而纯洁的身躯——万物皆回原始,我本无情,亦无意。俯瞰大地苍茫,轻叹世事变迁,道不尽的烦音俗语,理不清的繁思杂念,都不如坦然地,随风而化,罢了。
盛夏,朵朵向日葵灿烂地在宣泄着她们的热情,知了用它独特的歌声来展示夏日的洋溢,泥土散发着香草味,嫩芽焕然了墨绿,果实爬满了篱笆,连虫鸟也开始忍不住寂寞鸣唱......
“外面热头甘猛,体到就怕啦。后生个阵晒太阳都晒惯啦,栋起个瓜就晒。”
(“外面太阳猛烈,看到就怕了。年轻时候都习惯晒太阳了,竖起屁股就晒。”)
我听了忍不住笑。
“插秧拔苗五系要栋起个瓜噶咩?”奶奶也笑了。
“我要听歌谣。”
“岗顶种松唔发秧......”
“这个我听过了。”
“哥送我......”
“您唱过啦。”
“没了,忘了。”
“奶奶,我要听故事。”
“没故事了,都说过了。”
“我要听您的故事。”
“几十年前的事了,老糊涂,都想不起来啦。”
过了一会儿,奶奶给我出了一个谜语——
“日出东边一点红,犹如五爪伴金龙。”
谜语有点抽象,(都是描写自然景物的)。经过奶奶的一番提示,我才焕然大悟般地释然:原来是香烟!呵呵,出谜语的人也太有才了吧。
见我高兴的样子,奶奶也开朗了,继续给我出谜语。
“今日假期,我访舅家。住乡间,前门向南,后门向北,南有大道,北有小溪。表兄表姐教我猜谜——
一孩儿,身体肥,外着麻衣。除何物,谁猜出,谁得食。”
“粽子?玉米?”
可奶奶的答案是花生。记得十几年前奶奶给我出过这个谜语,虽是颇为熟悉,可我还是忘记了谜底。提起花生,才回忆起属于我们九十年代的童年玩意,那时候女孩子喜欢买耳环贴,各种各样的花纹和卡通都有。奶奶见了,就轻轻地把花生剥开一个小口,夹在我和表姐的耳朵上,那就成了可以看,又可以吃的“耳环”了,比“一次性满足晒三个愿望”的出奇蛋更实惠更有意思。
“有一物,头大尾小,能游能跳,一入塘中,身换红布头换红帽。”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青蛙。奶奶摇着头说:“是虾”,并解释:“那个‘塘’其实就是“锅”,熟了不就是红的吗?!”
我反省着自己思维不够开阔,同时兴致盎然地让奶奶继续出题——
“收收散散,散散收收,几多支整得成球?着件白衫跳落水,着件红衫上埠头。”
我理不出一点儿头绪来,奶奶笑着给了我提示:”快有得吃了,下个月吧。”我一听,立刻说:“煎堆!”(广东人过年时的煎炸食品)奶奶终于点头了。
“一斗鸡仔白蒙蒙,
两支竹仔赶入笼。”
“奶奶,这猜的是什么呢?是水果吗?我吃过的吗?”
“不是水果,你吃过的。”
我想了想,蹦出一个字:
“饭”。
奶奶笑而不语。那没了一颗牙齿的笑容,还是那么可爱。
“一杈禾杆乱挣挣,
两支竹仔赶入笼。”
我对奶奶竖起了食指:
“面”。
“奶奶,我喜欢吃荔枝,有关于荔枝的谜语吗?”
奶奶略思考了一会便半唱半说:
“红布包白布,
白布包猪膏,
猪膏包红枣。”
我听了更觉妙趣横生,顿时想起高原人把锅里滚开着的水称为“水煮牡丹”。我暗暗佩服起人们的风趣和聪慧,可以把来自平凡事物的灵感升华为精巧玲珑却平易近人的民间文化,安慰了自己,调味了别人,也美化了生活。
“花花花唔香,月月月唔光。
行尽好多文神路,受尽好多风雨场。”
怎么一听像镜花水月的感觉?好一阵子,我实在猜不出,奶奶揭开了谜底——
“瓦头”
“什么意思啊?”
“‘花花花唔香,月月月唔明’,暗喻外形如月似花边。
不比花香,也不像月明,已习惯被外置,永远不会成为中心。瓦头,何其伟大,默默无声地顶在屋顶上为我们遮风挡雨;瓦头,却又如此平凡,平凡得容易被我们忽略了它的存在感......如同经历过许多艰难生活,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的老人们......安静了的世界,只听见屋里传来的佛音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