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晓晨离开两天后,元宝山中学提前期末考试,提前放寒假,原因就是太冷了,即使提前放一天假也能节省不少的开支,实际上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太穷了。
最后一天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聚餐。
老师们在紧锣密鼓的判卷子,大师傅和老杜,王金平老师在做饭。在这个季节是不缺肉的,锅里蹲着肉,屉子上蒸着馒头,香气已经溢满了屋子,王金平老师尝了一口对老杜说:“可以了。”
老杜急忙转身出去,当,当,当的敲响了最后一次开饭的钟声。
所有的老师都走了,办公室里就只剩下祁向东,虽然此时此刻,肚子也饿的咕,咕直叫,但向东似乎特别的不想和老师们在一起混。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阅卷,完成了工作,好离开这个留下了太多伤痛的地方,找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默默的舔舐深入骨髓的情伤。
此刻,他想到了二哥。
好久没有见到二哥了,不知他现在怎么样。
上学的时候,学费绝大多数都是二哥打工挣的,这么多年可没少花二哥的钱,如今自己也挣上工资了,虽然不是很多,但,元宝山发工资的形式也很好,刚刚在昨天,总算一次性把下半年的工资全部兑现了,除了钱,还有每人二十斤猪肉,十斤麻油。
今年是可以过个好年了,但向东似乎没有过年的心情。他早已经想好了,要到二哥工作地方去,去看看二哥,如果可能还想和二哥一起工作一段时间,挣钱不是主要目的,主要是想通过繁重的体力劳动,来帮助自己忘却心灵的创伤,还可以躲掉丽红的纠缠。
张校长一看向东没有来,就对老杜说:“老杜,你给向东端过去,他现在心情不好,就不要过来喝酒了,这孩子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哎,人总得认清自己呢,门不当户不对的,瞎谈一气,人家家里一直就不赞成,我早就跟他说了,不行,他就是不听,最后受伤的还不是自己。”
“美女住在家门口,该谁也会想入非非的,要我说向东还是胆子太小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拿下,真不像咱元宝山的男人,啊,是不是呀?”吴斌老师笑着打趣道。
老师们说什么的都有,但绝大多数都并没有为向东惋惜,有真觉得不合适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但更多的也许是嫉妒。
今天的聚餐成了一场关于门第的辩论,他们围绕着祁向东和付晓晨的事争的面红耳赤,最后大家都喝醉了,谁也没有回家,在食堂的大炕上横七竖八的躺倒了一片。
第二天一早,祁向东收拾好自己的宿舍,锁上门,没和任何人打一声招呼就一个人悄悄的走了。
今天虽是个晴朗的日子,但风从未停止过的元宝山,还是嗖嗖的冷,祁向东回家的方向正好是顶风,双耳的棉帽外面还围着条拉毛的围巾,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路上全是雪但压得很平,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响像唱歌一样。
祁向东也没有心情骑车,一路上脑海里不时的闪过付晓晨俊美的模样,软软糯糯的声音,温情脉脉的呢喃,温柔的像一只小绵羊,整整一个冬天,为了爱她,竭尽全力,甚至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除了离不开元宝山,还有什么能让爱消逝的如此之快,难道晓晨所谓的爱纯粹是因为生活不愿自理的原因而阳奉阴违吗?
不像啊。
可是,仔细的梳理两人在一起的朝朝暮暮与点点滴滴,从一开始,似乎晓晨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后来被自己的热情与无微不至而感动了。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吗,不是这样患难与共的感情才更加真挚吗。
思绪密密麻麻的像潮水一样涌起,淹没了几天以来强撑下来的精神,那一瞬间巨大的伤痛袭来,心痛的似乎已经无力支撑失去了意念的躯壳,他软软的趴在车把上,瞬间所有的伤痛都化作了心酸的眼泪,在这个寂寥无人的旷野,不用躲着谁,尽情的流泄。
祁向东扒拉了一下堵在嘴上围巾,对着疲倦的西北风长长的呼了几口气,但依然摆脱不了汹涌而来的思念与难以抑制的伤痛,他不明白整整一个冬天无微不至的爱,为什么竟只换来轻飘飘的令人伤心的三个字:对不起。
沉重的脚步载着一颗疲惫的泪淹了的心走在寂寞的小路上,灰色的苍穹下除了自己没有一个活物,就连太阳似乎也是那样冷冰冰的。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门不当户不对,城乡之间的巨大差距滋养了他们从骨子里优越到头发丝儿的傲气,从一开始,晓晨的父母就是带着有色眼镜的,即使你也同样是上过大学的老师,他们一样瞧不起你。
走走歇歇的,二十里的路程走了一个多小时,等回到家的时候,棉帽子上,头发丝上,眉毛上全是白白的霜,活像个野人一样。
父母也看出了向东这次回来的状态有点儿不对,虽然是带着工资回来的,也没见他有个笑眉眼,还总是心事重重的。
向东的妈妈试探真问了一句:“向东,你怎么了,给妈说说。”
“妈。没事儿,你放心吧,我想一两天去我二哥那里一趟,放假这么长的时间,待在家里也没啥事儿,如果有可能我想和二哥一起干一段时间活,可以再挣点儿钱。”
“随你吧,刚放了假,先在家多休息两天。”母亲望着向东欲言又止,她是多么的不想让向东出去,但看孩子的难受样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从小到大,受了委屈总是要找二哥说说,去吧,肯定是留不住的。
两天后,祁向东出现在乌兰县的汽车站。由于从元宝山来的客车早已误过了去二哥所在的张市的车,祁向东必须得再县里住一晚上,他想到了在县里上班的同学刘继平。
中午自己在街上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下午赶到刘继平的单位,坐了一会儿,他们便约了几个同学,来到一处小饭店,其中有两女同学,一位叫林涛,是县里一家小型企业的会计,一位叫徐莉,无业。
这是他们毕业以来的第一次会面,大家都很亲热,在这样热烈的氛围感染下,祁向东似乎忘记了失恋以来的伤痛,和大家一起有说有笑,开怀畅饮。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时间又可以浓缩一切,在不经意的一瞬间,任何人都可以以任何方式走进一个人的心里,因为距离可以产生美,时空同样可以产生美,并可以唤醒曾经蛰伏在心底的那一丝丝青春的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