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九痴痴地看着屏幕上的太阳图案,手中一颤,不慎打翻了那价值十万的键盘。
小四三吓得连忙去给她捡起来,“师父,这可不能摔坏了啊!咦,师父你怎么,哭了?”
墨老九回神,掩饰住情绪,“没什么,乍一看电脑,有点眼疼,小二二,先给我传东方家的纹身图片,我看下。”
“哦,好。”小二二将一张图片发到了墨老九的电脑上。
墨老九观察了一下那张月亮图案的纹身图片,然后闭上眼,脑中浮现出那一个清早自己去东方习和安柔的房间拿箱子时,不经意从他低开的领口隐约看到的纹身一角。当时她太慌乱,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脑中的画面反而越来越清晰。
“怎么会这样?会是巧合吗?不可能,没有人会用可能和别人重样的纹身来做识别系统,这一看就是特别定制的纹身!”墨老九感觉这个世界耍了她。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违反堂中的盗义规定,窃取了青阜大学电子档案库里的段星和方栋的档案,又搜索了关于东方和端木两家能查到的家庭成员肖像资料,看到端木辰、东方习、端木凌、宁梅、端木虹的证件照片,她彻底绝望了。
“怎么会是你!我早该发现的,我不该跟你......”
她把脸埋进双手中,掩盖着此时的惊慌失措。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在电脑上一通操作。过了许久,她终于在几个地下大势力中,找到了安柔所在的家族——安氏,青阜最大的杀手组织。
但安柔并不知道自己的家族是这样的组织。她自小就觉得自己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整个安氏的族人,都住在同一个封闭小区,非常团结。
安柔的父亲安常和哥哥安详是安氏这个地下集团的领导人,而安柔则被保护在那血腥的内幕之外,沐浴在阳光下,是他们家为数不多的“干净人”。
但当安柔回家跟家人摊牌,说自己有了男朋友,并遭到家人的强烈反对时,她根本不能理解。直到安常最终向她坦白自己的家族这些年真正在做的营生,并且告知她安家和东方家的婚约时,安柔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将自己锁在房间中好几天,一遍一遍地回想着父亲的话,“柔柔,你跟我们不同,手上没有人命,但你却有家族的使命,我们安家能安然度日,离不开宁家老爷子的庇护啊!”
安柔嘲讽地笑着,她从小到大的花销,都是拿人命换来的,她与父亲、母亲和哥哥、与其他的安家人有什么不同!
她拿起手机,给东方习发了一条信息:方栋,我们分手吧,我家里给我安排了婚事,对不起!
“对不起方栋!我不能害你,如果我坚持和你在一起,天知道我们家族会对你做什么!这样也好,你自由了,可以和段星争一争了!”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当她看到东方习一句简单的回复“好”,还是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
而此时的墨老九也在努力平复心情,她在第三门盗器门,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每次心情不好或是有什么想不通,就会来这里和墨老三研究这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作为螺黛堂的硬件设施研发部门,这里有很多东西可以让墨老九学习。学习和创造能力超群的她在这里帮墨老三改进和发明了很多器物,墨老三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可惜,“当时应该把她要到第三门做我的衣钵传人!”
以往做这些事的时候,墨老九总能获得心灵的片刻安宁,但今天她忙了一上午,却仍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颓废地坐下来,脑中也在一遍遍地考虑着自己和端木辰还有安柔、东方习的关系。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墨老九的掌控范围。她看着手机上端木辰一条条信息和来电记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终于,她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了第一区,墨老大的面前。
“师姐,我违反了盗义,向你请罪!”
“哪一条?”墨老大肃然道。
“不查客人私下事!”
盗义中最重要的几条,一曰盗外不行他恶事,二曰盗后须要行善事,三曰不查客人私下事,四曰至死不传堂中事,五曰不做盗来自用事。这是祖师传下的五条不可违反的规矩。昔日有谍者盗的弟子,就为了潜入杀手组织,完成了组织中的暗杀任务,自知行了恶事,便主动退出了螺黛堂。
“老九,你查了谁?为何要查?”
“端木辰和东方习,还有安家。”墨老九颤声说。
“为什么!”墨老大眉心轻蹙,特别是听到安家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一种讳莫如深的情绪。
墨老九迟疑半晌,还是将自己和端木辰、东方习还有安柔的事都告诉了墨老大。
墨老大越听,脸上的担忧和关切越是明显。等墨老九说完,她沉吟着开口,“老九,这真是造化弄人,偏偏他们是这样的身份,不是普通人啊!”
“大师姐,我一定会努力隐藏好自己的身份的!”墨老九急切地说。
“老九,你与他们关系亲密,又要频繁地以两个身份与他们接触,你确定你能藏好吗?早晚会被他们察觉的!”墨老大的话语,无情地击碎了墨老九心中的幻想。
“可,可是,即便他们察觉到,难道还能为了我和整个螺黛堂为敌吗?他们的家族也不会支持他们胡闹的!我只要及时地离开,不就好了?”墨老九说服着墨老大,也说服着自己。
“老九,你刚刚说,你见过端木辰的父母和姐姐了?”墨老大反问道,见墨老九点头,她苦笑着说:“你觉得,人家一家子跑来你面前演戏,是为了和你玩吗?”
墨老九震惊道:“你是说,他们家要,要娶我?这怎么可能!这样的大家族......”她突然打住,想起了自己曾经和八个师姐分析过的一个问题。
当今地下暗世界,各大家族除了宁家和安家这种长辈之间早有婚约定下,都倾向于与小门小户结亲,原因不过是“平衡”二字。因为现在社会稳定,各个家族也在长期的发展中形成了分权制衡、平分秋色的势力体。一旦一方与其他大势力联姻或是合作,势必打破现有的局面。这样一来,和大家族结亲无异于得罪了整个青阜大区的地下世界。这就是一向喜欢跟自己儿子过不去的端木凌,会对墨老九这个孤儿示好的原因。
墨老大见墨老九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便继续泼冷水,“老九,如果他们发现你的身份,肯定觉得颜面扫地,难保不会对螺黛堂发难!”她见墨老九还是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于是迟疑了一下,说出了一段尘封多年的秘辛!
“老九,你知道为什么螺黛堂现在会如此衰败吗?”
“还不是那个‘潜鲲’!”墨老九恶声恶气道。
潜鲲,与螺黛堂一样,都是依附于皇室的组织。皇家利用两者相互制约,以免一家独大,难以控制。近百年来,螺黛堂都是稳稳压着潜鲲,直到三十多年前,潜鲲易主,新主韬光养晦,最终用计从皇家手中拿下了对螺黛堂的经费掌控权,这才造成了一直以来螺黛堂经费紧张,仰人鼻息的局面。
墨老大摆摆手,“潜鲲当年只是钻了我们自顾不暇的空子,真正的原因是......是我们与安家的一场暗斗!”
“安家?”墨老九惊诧不已。
墨老大注目虚空,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年咱们堂中有个人,和你情况很像,也是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安家的人相爱了,等到整个安家都以为可以将她娶进门时,却发现,她不能嫁给他!”
“那人,也是一门的掌门吗?”墨老九疑惑地问。
墨老大别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总之,最终两人只能分开,但安家没有善罢甘休,所以他们开始派人处处使坏,更甚者动用自己的杀手,暗杀我们的堂众。这才使得我们元气大伤。”墨老大看着瞠目结舌的墨老九,愧疚道:“老九,对不起,为了堂中不再有祸事,为了你母亲和师祖的遗愿,跟他们断了吧!”
墨老九霍然转眸看向墨老大,眼中尽是绝望。是啊!她怎么能忘了母亲是怎样含恨而终啊!她怎么能忘记那个人是为了什么才抛弃她们娘俩儿的!她怎么还能爱上那种大家族的人!
“大师姐,我,听你的!”
墨老九回了第九区,拿出她上学用的那部手机,给安柔、东方习和端木辰发了信息:明天晚上有空吗?请你们吃顿饭,有事跟你们说。
很快,她就收到来自三个人的回复。
端木辰:你这段时间又干嘛去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东方习:不用你请,这次我来请。
安柔:我,还是不去了。
墨老九没有任何解释,直接又发了一条:老地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