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丰成虽说被停职了,但薛爱媛给他出了一个点子,叫他去申请在村里办驾校。他和家里人商量以后,便趁着空时,到市里咨询了交通部门,联系了以前的几个同事,他们都表示同意合伙办驾校,剩下就是场地的事情了。
这一天,唐丰成开着车在村里四处溜达,想寻一个空地,看看合不合适做驾校的场地。正好碰见唐正芳姐妹两去镇里赶墟。
“呦,是唐主任啊,我正要找你呢。”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现在已经不是村主任了。”
“妹妹,我说什么来着,不管谁当村主任,他都姓唐。”唐正芳阴阳怪气地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你们又何必大水冲了龙王庙,自相残杀呢。”
“我唐丰成这个村主任确实当得不合法,不合规,但是我对得起良心,至少对得起党和政府给我的这一份信任。”
“呵呵,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要不是我们家作伟,你能当上村主任?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就等着处分吧!”
“我问心无愧!”
“哎,我说你唐丰成真是傻,你真以为是我们再害你啊。你也不想想,你天天在文化礼堂看薛爱媛跳舞,谁会不高兴?”
唐正芳的离间计又再次得逞。唐丰成陷入了沉思,心想若不是这唐正芳说的是实话。在农村,村书记和村主任十之八九不和,即便是面和心也不和。陈丰成看起来老老实实,但是也有人说他阴险狡诈,两面三刀。可是,在村里,大家都那么信任他,他陈丰成即便是装,也装不了这么久,谁见过狐狸的尾巴能藏一辈子的。
就在这时,镇里来了电话,叫他过去,可是没说是什么事情。唐丰成想肯定是找他问话,把事情交待清楚,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段时间,镇里都叫他随叫随到,随时做笔录,他都习惯了。
唐丰成驱车赶到镇里,发现十几个本村的村民正从纪委的办公室走出来,带头的居然是谢昌兴,后面跟着唐之育等人。唐丰成不好意思见他们,便躲进石泉镇的门卫室里。等到村民们都走了以后,这才溜进纪委办公司。
“来了。”程军冷不丁地拍了一直往外看的唐丰成。
“程书记,不好意思。”
“知道今天叫你来干什么的吗?”
“知道,做笔录嘛!”
“如果你这次被处理了,想好怎么办了吗?”
“能怎么办,我准备在村里办驾校,干回老本行。”
“和家里商量过了?”
“嗯。和几个朋友一起干。”
“回家创业是好事啊,但是别做伤害村民的事情啊。”
“你放心吧,我向您保证。”
“知道刚才那些村民是为了什么而来吗?”
唐丰成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是为你而来。”
“为了我?”
“他们是来替你求情的。你这个村主任,算是干出点名堂来了。唐作伟当初也是停职,你也是停职。可是他唐作伟不思悔改,你可不要学他,不管最后处理结果如何,你都要好好做人。”
纪高官程军的一番话让唐丰成羞愧不已,从纪委办公室走出来,临近夏日的太阳,炙热的烤着他的身躯,他像一棵枯萎的花草,在烈日下灼心。
镇里针对唐丰成的问题召开了会议,陈丰成和张嵘峰被邀请参加。汪炳权首先请程军汇报了调查情况。
“汪书记,各位同事,经过我们的详细调查,唐丰成在竞选蓬口村村主任的过程中,唐作伟确实向村民行贿,通过香烟、红包以及许诺条件的方式贿赂村民,为唐丰成当村主任拉得选票。唐丰成收受谢昌兴一包茶叶也是属实,证据确凿,事实清楚。”
“陈书记,你们两代表村里,谈谈自己的意见。”
“汪书记,各位领导。唐主任在我们村当村主任期间,勤勤恳恳,尽心尽责,我们村委和村民们都看在眼里。谢昌兴给唐主任茶叶的行为,我们认为这是农村的一种礼数,并不是一种受贿。如果说用一包茶叶来考察我们的干部好坏,我认为我们在坐的干部都腐败了。”
陈丰成的一席话惹得会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陈书记,这不像你啊,你是真敢讲啊。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农村人跟讲究情意,只要你帮助了他,他就会感谢你。这是我们的传统文化,根深蒂固的文化,这和腐败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汪书记,唐主任这一年的村主任,没少干事情,前期的项目征田,后来扶贫、老小学承包,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工作,他几乎城里都很少回。”张嵘峰回道。
“但是,在选举行贿这件事上,他负有连带责任,他这个村主任某种程度上讲不是真实民意选出来的。”
“今天早上,村里十几个村民跑到我们纪委办公室,说要给唐丰成求情。”
“这都什么社会了,还搞封建那一套,说不定改天弄一个万民伞来,放在你纪委办公室门口,看你们接不接。”
“刘镇长,只要村民们敢送,我们纪委就敢接。我们纪委不仅仅是查处干部的,还要为党和政府甄别出好干部呢!”
“那你们纪委的意见是什么?”
“唐丰成选举行贿之事,按理说是违法的。但是我们征求了司法部门的意见,他们认为这个案件先有我们纪委先处理,然后他们根据我们处理结果再定性是否追究刑事责任。”
“陈书记,你们村里的意见是什么?”
“唐主任是好干部,请镇里宽大处理。”
经过一番的谈论,会上赞成对唐丰成宽大处理的大多数。汪炳权结合大家的意见,和刘天一等讨论以后,当场宣布对陈丰成作出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停职半年的处理决定。由陈丰成代表镇党委和政府向唐丰成宣布结果。
此时,唐丰成正在家里填写申办驾校的申请书。唐作强和唐作伟三兄弟四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很多礼品。
“你们来干什么?”
“唐主任,说白了,我们才是同族同胞的兄弟,都是一个太爷的自己骨肉,他陈丰成就是个外人。现如今他这么害你,你居然不声不响的,任人宰割?”
“我都已经被停职了,还能干什么?”
“干什么?我们也可以搞他啊。”
“人家陈丰成村书记做的稳稳当当,又是汪书记面前的红人,你怎么搞他?”
“大不了,和上次一样,集体信访,现在政府最怕的就是信访。”
“什么,上次信访是你鼓动村民参与的?”
“哎,我这是在解放村民,让他们保护好自己的合法权益。你看,最后我们赢了,村民得到实实在在的实惠。”
“你知道上次十六个人的信访差点造成什么恶果吗?如果你们继续闹下去,这个大项目就有可能撤出去,我们的村民如何富起来,我们的美丽乡村怎么建设?你们想过没有。”
“唐丰成,我们都是好意,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黄大姐出殡那天,举报我的是你们,和陈书记有什么关系。”
“想害你的人怎么会出面呢,你真傻!”
“那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喽?”
“只要你不继续搞三方协议我,我们还是兄弟。他陈丰成毕竟是外人,这村书记和村主任我们要谁当就谁当。”
唐作强等人劝说一番后,要唐丰成好好想想,放下礼品后走了。唐丰成见他们走后,急忙开车去了镇里。
过了一会儿,汪炳权的会议室里就传来汪炳权打电话的声音。
“姜局长,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请你们公安帮一下忙,坚决将这一股黑恶打压下去。”
打完电话的汪炳权握着唐丰成的手,激动地说道:“看来你还是有党性的,这回你立了大功了。”
原是在唐作强等人来唐丰成家之前,薛爱媛给唐丰成打了一个电话,将误会解开,并且提醒他不要受骗上当,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故而唐作强等人上门之后,唐丰成立马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公安机关接到汪炳权的电话之后,立即出动,将唐作强等人抓了起来,以扫黑除恶的名义将他们关押进了看守所。
连同进看守所的有唐作伟和唐作海,这使得唐正芳姐妹两可急坏了,想来想去,只好去求唐丰成,可是唐丰成置之不理。无奈之下,姐妹两只好上门找陈丰成,让陈丰成帮忙。
正巧,两姐妹上门时,只有薛爱媛一人在家,公公婆婆都去店里忙活了。
“爱媛,我们对不起你,上次不应该在玉米地把你……”
常言道:径路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时,减三分让人尝。虽说这两姐妹过去处处为难陈丰成夫妻,更差点让薛爱媛险些丧命,但薛爱媛深知若没有这两姐妹的支持,日后陈丰成的工作也很难做。
“都别说了,两位姐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现在作伟和作兴都在看守所,你能不能和陈书记说一下,让他去找镇领导求求情,放他们兄弟两出来。”
“他们现在涉黑涉恶,哪有这么容易啊。”
“这一切都是他那哥哥唐作强的主意,我们家作伟不知道这是涉黑涉恶的。”
“好吧,你们先回去。我等丰成回来,会和他说的,大家都是自家人,能帮就一定会帮的。”
历史就像一条长河,波涛滚滚,从来都不会因为几粒沙子而组织前进的步伐。反而是大浪淘沙,终究奔向远方。我们每个人都在这条河里,是奔流不息的水还是充当绊脚石的沙子,这是自己的人生选择。
此时,唐作强的家政公司也随之倒闭了。三方协议又开始启动了起来,经过一些列的磋商,三方代表终于在协议上签了字。陈丰成兴高采烈地带着协议回到村里,对着大家大声叫道:“以后我们村有自己的公司了,就叫蓬口家政服务有限公司。”
“这下可好了,我们村民就不会像以前那样被唐作强欺负了。”
“而且我建议这个公司我们村干部不要管,给村民自己管。”
“村民自己管,怎么管?轮流坐庄啊?”
“成立一个股份制经济合作社,每个村民都是股民,然后再选出村民代表管理,这不就关起来了吗?”
大家正兴奋的规划着,一首美妙的旋律突然传来。原来是村里村歌,大家跟着哼唱起来,沉浸在旋律之中。
作为石泉镇的第一个驾校,唐丰成的驾校申请得到镇里的高度支持,分管的刘天一镇长像对待招商引资的项目一样,帮助唐丰成选址,设计以及审批。
这天,唐丰成带着资料到村里盖章,一走近便民服务中心,就听见村歌《老茶树》的旋律,优美的歌声确实让人陶醉,心情也愉快起来,或许这就是文化的力量。
“领导,我想办点事。”
周小媛听着声音熟悉,抬头一看,站在窗口前的居然是唐丰成。
“唐主任!”周小媛高兴地跳了起来,叫道:“梅萍,赶紧给主任倒茶。”
趁着空闲正在备考公务员的唐梅萍急忙去倒茶。唐丰成看了一眼她桌上的资料,问:“梅萍在学习什么?”
“陈书记说,让我辅导她考公务员。我都几年没考试了,哪里还会教别人啊。”
“梅萍是个很优秀的姑娘,要是能找到铁饭碗的工作,那就更好了。”
唐丰成把资料递给了周小媛,周小媛仔细核对,准备找张嵘峰签字盖章。
“我去吧,好久没有见嵘峰了。”
“别。知人知面不知心,您这回没有被开除,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正郁闷着呢。您要是现在去找他,他还以为你是去笑他,那这个章就难盖了。”
唐丰成相信张嵘峰肯定不是这样子的人,这之间可能存在什么误会。于是,拿过周小媛手中的资料,笑道:“既然这样,我就更要会会我们的张书记了。”
唐丰成走到二楼,见张嵘峰正趴在桌上睡觉,头顶的老风扇“哐当哐当”的旋转着。唐丰成不忍心吵醒他,安静地坐在边上,一直等到张嵘峰醒过来。
“唐主任,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看你,满桌子都是口水。”
张嵘峰低头一看,果真是桌上、资料上都是自己的口水,不好意思的抽了几张纸急忙擦拭。
“我也是刚到。别那么拼命,身体重要。”
“没办法,扶贫工作前期你做得好,陈书记说要争创扶贫先进村、移民先进村。所以,一大堆材料就来了。”
“你还要负责党建示范带建设,还要搞这些台账,不累死才怪。实在不行,让他们帮你一下。”
张嵘峰何尝不知道让大家一起帮忙,可是黄慈玉一走,唐丰成被停职,人手紧张的很。
“全省移民工作推进会要在我们村开,耀辉临时被派去镇里工作了。小媛他们本来手上一大堆工作都来不及,更指望不上了。”
唐丰成左顾右盼,没有看见陈丰成,觉得很奇怪,陈丰成向来是个工作狂,按理说不可能不在村里的啊。
“今天怎么没有见陈书记啊?”
“他刚回去,儿子生日,请了半天假。”
“志斌生日了?”
“我们都商量好了,中午过去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唐丰成岂会不想去,这一次能立功争取宽大处理,源于薛爱媛的一个电话,现在能办驾校,也少不了薛爱媛的鼓励和支持。但是越是这样,唐丰成就越觉得在感情上对不起他们两口子。
“唐主任,陈书记是个宽厚之人,我相信你今天要是去,他肯定很高兴。”
经过张嵘峰的一番鼓励,唐丰成才放下心里的负担,同意参加陈志斌的生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