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几天后,皇宫里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唐远枫从安宁宫出来,像往常一样,上朝了。
看着下面同往常一样的群臣,唐远枫忽然有些厌烦,日复一日听这些人倚老卖老。
待阿罗那禀报完整个宰相被杀事件的全过程,群臣又上奏了几条要狠狠处置这些逆贼的言论,有名年过半百的谏官颤颤巍巍站了出来。
“陛下,臣斗胆,德妃娘娘贤淑昭顺,陛下后宫之位空悬已久,如今宜立大统,告慰段大人辅助之功。”谏官说完,群臣静了下来。
“郑爱卿说的是,”唐远枫皮笑肉不笑,“但朕觉得,待雪贵嫔生下皇子,再立也不迟。”
当即就有几名大臣会意,纷纷附和。
这名姓郑的谏官却不依不饶:“陛下请三思啊,臣听说雪贵嫔娘娘非正妻所出,怎能堪当一国之母?”这下,群臣更惊恐了,多多少少他们都听了些皇上极其宠爱雪贵嫔。
“郑爱卿似乎忘了,朕乃是先皇后妃所出,”唐远枫心中不悦,但碍于贤明君主不宜发怒,“可见,嫡庶于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你说是不是啊,黄大人?”
正在走神的黄正己慌忙点头称是,胖胖的脸颊上又冒出了些许的汗。其他臣子见状,也都纷纷附和称是,有不少还对这名姓郑的谏官发出诘难。
“这不就是了,”唐远枫心里暗自计较,看来立皇后之事他还得从长计议,“郑爱卿,朕看你最近气色不太好,叫御医给你开点药,补补。”说着唤来张常夏吩咐了下去。
这下倒没有人敢谈论这件事了,都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就散了早朝。
唐远枫回了宫,心里倒有了几分想法,但鉴于唐高衍作为大皇子素来稳重,也不像是有非分之想的样子,唐远枫倒疑虑不是方才那么重了。
唐高衍浑然不知这一切,他从未担心过自己的未来,一来他是唐远枫的大皇子,二来他的外祖家尽管家世清白,却也非等闲之辈。
宫里倒有消息递了出来,一时间和密宗关系紧密的一些大臣都收到了消息,要他们送苏婷雪上后位,这其中就包括苏景。
当时收信的苏景正在巡视回京的路上,中途找了酒楼就和随从们歇息一晚。半夜睡觉的苏景被一阵风惊醒,他起身想去关窗户,立即就看到那人从黑影里出来了。
“是你?”苏景从他的身形里看出了。
“巡抚大人好眼力。”那人倒是风度翩翩,拉开椅子坐下来,似乎是要与苏景谈一谈。
苏景披了衣服,正要点上灯,被那人拦住了。“巡抚大人,一些事情在黑暗中才好说。”苏景无奈只得听从他的话,坐了下来。
“宗主大人的遗孀被你养大了,那么,好人做到底。我希望你能在她的人生上也推波助澜。”那人在黑暗中,苏景看不清他的样子,却猜的出他定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不知又是什么坏主意。
“连宗主,我欠你们的也该还清了。”苏景实在是不想再这样刀口舐血,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快二十年。“还清?”现任暗宗宗主连衡的语气突然凶狠起来,“当初要不是你骗我们,怎么会被那细作知道了一干二净,搭上宗主和整个京城那么多人的性命。虽然你不是直接杀害他们的人,可此事注定与你纠缠一生!”
苏景听的后脊背发冷,口气又软了下来,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本尊只需要你在必要的时候,顺着唐远枫的心意,让雪儿坐上后位。”连衡又突然平静了下来。
风吹的窗纱高悬,远处也是寂静一片,最近宵禁,街上偶尔有醉酒的人在乱叫,很快有卫兵过去呵斥着。苏景沉默良久:“我会照做的。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雪儿她并没有接受这一切?”说到底,他养了苏婷雪这么多年,怎么会全然没有感情。
“苏大人倒是挺关心这个养女,人总是会变的,”连衡似乎并不在乎,他心中的执念只有十九年前,那场惨痛的血洗。“其他的事不劳苏大人操心,本尊定会让唐家付出代价,把本来属于我们的夺回来。”
苏景有些凄然,但也无能为力,他若是违抗这些人不知会有什么杀身之祸。
“好了,苏大人,我就不叨饶你了。夜深露重,保重身体。”说完,那人起身,从窗户里一跃而出,苏景只得起身目送连衡消失在屋顶的夜色中。
这边宫中也有一个人在忧心着后位,一坐坐到了天亮,那就是德妃。如今父亲死了,段家眼看着式微,不知皇上会不会因此轻看自己,万一轻看自己,那唐高衍的前途又该如何?
御医虽那日说过她不可过分忧心,将养着定能恢复身体。但是德妃每每忧思至深夜,白天又强撑着处理宫中一应事务,成碗成碗的补药喝下去,身子却是越发虚弱了。
这边还有不省心的人找上门来了,大清早焕妃提着食盒扭着腰身进来了。
“哟,德妃姐姐还没起呢?妹妹这边还说和姐姐一起用早膳。”紫儿听话地接过食盒,在宸寰宫正殿的桌子上摆开,德妃简单地化了妆,穿了衣裳就出来了,面上难免带了几分病气。
“焕妃妹妹上心了,怎么今日有空过来我这宸寰宫坐坐。”德妃并不理会她的挑衅,这么多年了,她早都知道焕妃是个什么脾气了。
“哟?姐姐还不知道吧?太后派人特意到各宫知会,不要来打扰您。”焕妃拿了勺子喝着羊奶,这是她从悦嫔那听来的异域法子,说喝了羊奶能驻颜养气。
德妃被这一说倒是心里安定了几分,好在还有太后这个靠山。“真是多谢太后娘娘了。”德妃夹了一箸青豆,正要送嘴里,却听见焕妃说道:“姐姐就不怕我给里面下毒?”德妃一愣,随即笑道:“我知道妹妹是怎样的人。”就吃了那筷子青豆。
“最近皇上去姐姐这次数都少了许多呢。”焕妃是个惯掐中要害的,德妃听了心里倒有些酸涩,随即强颜欢笑道:“皇上怎么不见最近去妹妹那?”
焕妃被这一问有些吃瘪,随即又转了话题:“听说皇上总宿在安宁宫里,连每月来德妃姐姐这的惯例都不遵循了呢。”焕妃用完了早膳,为了保持身材,她吃得少。
“妹妹,说笑了。雪贵嫔妹妹怀有皇子,皇上小心是应该的。”德妃心里确是像被针突然扎了一下,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两人又暗中较劲了一会,德妃借口喝药就打发了焕妃。莺歌收拾了桌子,端着药进来了,有些担忧地看了德妃一眼,焕妃来总是给她们主子添堵。
“娘娘,喝药了。”莺歌把药端到德妃手边,德妃忽然抬头问:“皇上昨夜又宿在雪贵嫔那里了?”“是,娘娘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德妃这么多年在宫里一直不争不抢,很少关心皇上宠幸谁。
“皇上到底是喜欢她。”德妃叹了口气,喝了药,就又去看这个月宫里的流水一般的花销了。
苏婷雪这边正给未出世的孩子绣衣服,忽然打了个喷嚏,绘儿赶紧把窗子关小了些。
“不碍事的,可能是被这香囊呛了,怎么这样小心?”苏婷雪笑道,她拿起手中的绣布,是朵桃花给绘儿看:“好不好看?孩儿穿在身上一定好看。”绘儿又仔细试了试风,才放下心来,看了苏婷雪的绣样,笑了起来:“娘娘,给孩子绣衣服不都是老虎娃娃,怎么给他穿这个?”
“本宫是觉得它好看,小姑娘粉粉嫩嫩的。”苏婷雪又冲着太阳看了看,一片桃花真是艳丽。
“保证是个小皇子!”文珠不知何时从门外进来了,拿着几个绣样。“我去宫里的绣娘姐姐那里要来的,保证小主喜欢。”说着将那小样铺开,什么样的都有。
“这么多,可够我选好久了。”苏婷雪摸着绣房里精美的绣样,连连称赞。
几人正笑着,唐远枫不知何时掀开帘子进来了。绘儿和文珠慌忙行了礼:“皇上。”吐了吐舌头就赶紧退下去了。唐远枫最近越发粘着苏婷雪了,有事没事就拉着苏婷雪转悠。
“皇上怎么来了?”“朕难道不能来了吗?还是说你不希望朕来?”唐远枫说着,到苏婷雪身边坐下。“怎么会呢?臣妾只是说,皇上平日里不是都在和大臣议事,怎得今日有空?”苏婷雪边笑着,边拿了花样给唐远枫看。
“雪儿,朕若是封你为皇后,如何?”苏婷雪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惊讶到,停了半响才说道:“臣妾年幼,进宫不久。全凭皇上吩咐,不论如何,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说着把头靠在了唐远枫怀里。
“朕便是问问,不过说好了会一直陪着朕,可不许食言。”说着,略带惩罚性地刮了刮苏婷雪的脖子,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要再过些时日,等那些大臣一松口,他会立即把苏婷雪扶上后位,当下唯一权宜之计就是先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