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尖锐的瓷器破裂声在夜的宁静中绽开。
男人跟女人的叫骂声又马上混迹在其中。
陈喃面无表情地拿过一旁的耳塞带上,转身就把房门锁了起来。
拿着中性笔随随便便地在数学作业上勾了几笔,又觉得不妥,思考了一番修改了几个答案。
争吵声越来越大,耳塞也不太管用了。
陈喃面上浮出一抹躁意,食指在拇指关节上轻刮着,突然伸手将本就没写几个字的数学作业撕成了碎片。
“呼“心里好受多了。
陈喃不耐烦的把耳塞扔到一旁,打开房门冷眼看着楼下吵的不可开交的二人。
歪了歪头看着隔壁紧闭的房门,也没敲门就走了进去。
沈恪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打着游戏,也没计较陈喃没经过他同意就进了他的房间,真是一点儿没受外界的影响。
陈喃倚在门边,敲了两下门。
沈恪快速地抬了下头,看见是陈喃后翻了个白眼,又继续专心他的游戏。
陈喃勾了下唇,走过去一把抽走他的手机。
“你妈的你有病?“沈恪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愤怒地盯着陈喃。
“还挺会说脏话,“陈喃不理会沈恪的怒火,拿着他的手机在手中转了几个圈后放进口袋,转身朝门外走,到门口时又顿了一下,“来我房间。“
沈恪在床上蹦了两下,到了嘴边的脏话却迟迟说不出:“你让我去我就去?凭什么!“又想到那一局王者晋级赛,用力地踢了一下旁边的枕头,鞋也不穿就去了陈喃房间。
“喂,把手机还我。“沈恪靠在门上,也不肯进去,朝背对着自己的陈喃喊。
“进来,把门锁上。“陈喃动也没动。
“有病。”沈恪暗骂了一句,如实照做。
陈喃转了个身,桌子上放着沈恪的手机,右手搭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沈恪莫名觉得头皮发麻。
陈喃似笑非笑,“不会喊姐姐?”
沈恪觉得自己挺男子汉的,不至于跟个女的计较。主要为了自己的段位,这才不情不愿的喊了声“姐姐”。
陈喃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也没管他,就丢了一句“在我房间玩”后耍起了游戏。
沈恪不服气,她凭什么管自己?
一股子气儿上来了,沈恪又朝着陈喃背影喊,“凭什么管我啊你是我什么啊?”
“凭我是你姐。”陈喃头也不回。
沈恪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陈喃却看都不看他,这可不就是被侮辱了吗?
“你又不是我亲姐,而且……”
陈喃瞥了他一眼,他不说话了。
等陈喃再次转回身以后,沈恪才低低地说一句“才比我大一岁而已”。
沈恪也没打算听陈喃的话,拿着手机就要往外走。
陈喃余光里看到他的动作,没说什么。
“咚咚咚”巨大的敲门声生生止住了沈恪的动作。
“陈喃,开门,你在不在里面?”浑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怒气冲冲的,像是要把门砸坏。
门把手拧动了两下,外面的人在发现门被反锁以后也没再用蛮力,转身离开了。
“就跟那个婊子一样,明明我对她那么好,婊子,婊子……”含糊不清的话隐隐透过房门传过来,陈喃神情不变,操纵着游戏人物的双手不停。
醉鬼而已。
沈恪表情复杂,刚要跟陈喃说什么,门外响起了一阵肉搏声跟女人的尖叫声。
沈恪表情霎时间变得难看,手搭上门把手就要出去。
“别出去。”陈喃淡声开口阻止。
沈恪才不会听,外面被打的人是他妈!
不等他有所动作,隔壁又传来一阵比之前更响的敲门声。沈恪身体微微一颤,立在门边最终也没出去。
等到一切声响停歇,沈恪盯着从始至终都冷淡的陈喃,“以前,都是这样?”
每次遇到这种争吵他都会不耐烦地出去和朋友打球,今天他的朋友们出去登山,他懒得去,这才留在家里,却不想他以为的不过争吵竟会这么严重!
陈喃没理他,看了下时间就拿着背包往外走。
“去吃饭。”
沈恪随便拿了件外套快速地穿上鞋往门外走。出门前深深的看了眼一楼的狼藉和三楼那间紧闭的房门。
沈恪是陈喃后妈的儿子,跟她没有血缘关系。沈恪七岁来到这个家,两人水火不容见面即掐。直到后来陈喃上了初中,沈恪也大约觉得幼稚,两人见面冷眼相待几乎说不上话。
陈喃那时候只觉得挺膈应那对母子的,后来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没必要跟个小屁孩见识,说不上多待见,但也不是随便找麻烦的人。
两个人就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八年。今天是自从陈喃上初中以来两个人说话最多也最心平气和的一天。
沈恪对于自己这个姐姐感情很复杂。他从不把她当姐姐,连基本的朋友也不是。他觉得他两能好好讲一句话都足够惊天地泣鬼神。
陈喃初中以前挺阳光一女孩,见谁都笑嘻嘻的,性格分明。每次见到沈恪母子两就只有那几个表情,无一例外极度排斥。而她与沈恪年纪相仿,掐架拌嘴的时候就像个被家人宠坏的公主,龇牙咧嘴凶巴巴的又可爱得要命。
后来上了初中,初中离家太远,陈喃的爸爸陈奕不想自己的女儿住宿离自己太远,又因为自己工作繁忙怕她路上有危险,便想着给她换个学校。
当时的陈喃还是乖乖女的模样,坐在椅子上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陈奕说想要住宿。陈奕顿时就软了心答应了她。
陈喃学习一向顶尖,进的初中是禾城赫赫有名的四中。学校是实行的封闭制,两个星期只能回家一次,一次三天假。
陈喃那时候每次都盼着放假,缠着陈奕带她去玩,可陈奕总是因为事业一脸为难。有几次好不容易有时间了陈喃又因为学业抽不出身,后来陈喃也慢慢地不总缠着陈奕。
再后来,陈喃也不怎么回家了。从最开始一个月回来一次,到后来一个学期见不到一次人。
陈喃不在,沈恪也自得清闲,但每次一个人呆在家里,总觉得少点儿什么。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沈恪见到陈喃开始发怵。
那次国庆七天假,陈喃拖着个行李箱满脸疲惫地回到了家。
沈恪当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陈喃那一瞬有点儿不可思议,当时的陈喃已经一年没回家了。
沈恪有时候还想着跟陈喃拌拌嘴,这会儿真见到人又觉得不真实。两人可能真的是八字不合吧,沈恪那会儿的惊讶也被压了下去,压抑许久的劳什子的战斗欲涌了上来,斜着眼睛阴阳怪气地捏着嗓子说:“哟,这不我们陈大小姐吗?自力更生这会儿想家了?”
他脑海中想了一百种陈喃可能会有的反应和一万种如何对付她的话。他斗志昂扬,陈喃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换了拖鞋就去了楼上。
沈恪一下子气的不行,阴着张脸就去拦住陈喃的路。
“陈喃你这人有毛病啊?没听见我跟你讲话吗?你竟然还无视我?你不是挺牛的吗一年到头在外面不回来?怎么着受尽打压忍不住回家寻求温暖了?”
沈恪话不过脑子一股气全说了出来,说完后也觉得过分有点后悔,但也拉不下脸面道歉只得抬头去看陈喃表情。
这一看,便直接愣住了。
陈喃面无表情,皮肤也因为长期熬夜有些暗黄。那双向来会说话的眼睛此刻也是灰蒙蒙一片,冷得令人心惊,颜色深的令人心疼的黑眼圈就明晃晃地挂在下面。
沈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陈喃抬着头看他,嗤笑,“说完了?滚吧。”
说完,就绕过他径自上了楼。
沈恪满脑子都是陈喃那憔悴的脸和冷漠得像是冰的眸子,在回过神来时已经是一身冷汗。
陈喃难得地在家里呆了两个星期,沈恪也没跟她说过话,连人都很少出现。偶尔碰到也只是目不斜视绷着身子快速走开。
那时陈喃在读初三,已经15岁。沈恪不知道她前两年发生了什么,总之那个性格分明天真烂漫的女孩已经不见了。现在的陈喃是怎么样的他说不清,可他总是莫名的怵她。
回忆结束,沈恪盯着陈喃的背影心情复杂。
陈喃扭过头锤了下他的胸口,“想吃什么?”
青春期的孩子正是需要大量营养的时候,但经过刚才那么一件糟心事,沈恪也没什么食欲,不耐烦地敷衍,“随便。”
陈喃仔细打量了下眼前清瘦的少年,啧,长得还怪好看的。
她那些女同学之间流行痞帅男孩。眼前的少年精致的眉眼里带着那么点不耐烦,是挺痞帅的。
大概这就是她们喜欢的类型吧。
晚上八点,正是商业街的人流高峰期。
陈喃路过一家烧烤摊时微微愣神,眼里浮上一层茫然。
“干什么?还走不走?”沈恪不耐烦地催促。
陈喃收回目光,淡淡地开口:“就这家吧。”
沈恪抬头看了眼店内环境,摆街的,也还能接受。
“真没想到。“沈恪挑眉。
陈喃是那种标准的精致美人,一颦一笑都是无限风情,一看就是贵族子弟,此刻坐在烧烤摊钱任人看了都会觉得掉价。
“我可不是你。“
无忧无虑只顾吃喝玩乐,从小过着优裕生活身边不缺朋友和关爱的正儿八经的富家公子,才会觉得他所认为的同种圈子的人也应该像他如此。
沈恪下意识地便想怼回去,却又想到去年国庆那疲惫不堪又十分冷漠的陈喃,低着头没说话。
陈喃在菜单上了勾了几道,就扔给了沈恪:“自己点。“
沈恪翻了个白眼,看也没看菜单就随便地勾了几样。
陈喃瞟了一眼,有些兴味地挑了挑眉毛。
店里人比较多,等烧烤上桌还需要一段时间。陈喃拿了个平板不知道在涂涂写写什么,沈恪也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游戏。
“都怪你,你们这些女的真的是无理取闹,不然我都上王者了。不是我就纳了闷了你拿我手机干什么,闲着没事干吗?真是服了你了,有……”沈恪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却突然不说话了。
游戏界面上清清楚楚显示着王者×1星,上面的李白是全场MVP,以大比分29:54逆风翻盘取得胜利。沈恪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他嘴里虽然抱怨着,但那局确确实实赢不了,他李白9/7/3的战绩已经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说那些毫无意识只知道蛮上的队友,可赛后战绩明明写着16/8/6,甚至还拿了个五杀!要知道高端局拿五杀可是很困难的。
沈恪复杂地看了眼陈喃,陈喃也懒得跟他说话。
沈恪这会儿还是不可思议的,摩挲着手机壳半晌不说话。
没过一会,沈恪实在有点忍不住,刚抬起头就见到了熟人。顿时眉眼带笑地朗声招呼。
“许逢生!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