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廉是在一阵摇晃中醒来的,意识朦胧中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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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长睫微微颤动,一双略带迷蒙的紫色眼睛一下子就暴露在碧蓝色的清凉液体中。
感受到眼部以及周身传来的凉爽触感,亚廉眨了眨眼睛,意识瞬间恢复了些许清明。
眼珠慢慢转动间,亚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装满液体的“箱子”里。
一开始他还有些惊慌失措地担心自己会被淹死,可是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在这种液体中自由呼吸的时候,亚廉心里感到疑惑的同时,也稍微松了口气。
刚想移动身体,背部、右手以及左腿膝盖处都有一阵阵猛烈的剧痛袭来,亚廉握紧了左拳,想忍住却还是不禁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而头顶因为身体刚才的蜷曲一下子就撞到了“箱子”的顶盖,发出“砰”的一声,盖子应声而落,掉在了木质的甲板上。
亚廉躺在失去盖子的“箱子”中,待身体适应了疼痛,才缓缓地伸出左手,五指用力,抓住“箱子”的边缘。
凭借“箱子”的支撑力,亚廉费劲地将自己的上半身露出了水面。
尽管刚才在水中依旧可以自由地呼吸,但此时的亚廉却仍是张大了嘴巴,拼命往肺中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急促地喘息声打破了屋子本来的寂静,而小男孩黑色发梢上不断滴落的水珠一颗颗碰撞在木质的甲板上,发出了“嘀嗒,嘀嗒”的声响。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将双臂都撑在“箱子”光滑的边缘上,亚廉闭了闭眼睛,想要看清周遭的东西,但是在头晕脑胀之中,亚廉只能隐约透过上方昏暗的灯光和周遭封闭的环境,判断出自己已经不在狩猎森林里了。
将湿漉漉的脑袋左右晃了晃,眩晕感稍微消散了些,眼前的模糊重影也渐渐归为一体,亚廉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十分破旧狭小的屋子,木头铺就的地板上到处都有某种液体干涸后形成的污渍,黑乎乎一片的粘在地板上,看样子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整个房间除了放在房门口的一张木椅和角落里随意堆放的杂物外,只有自己身下的这个“箱子”,准确来说这应该是一口老旧的浴缸,目之所及可以看到其上交错着道道水洗不掉的脏痕。
浴缸上面本来还随便盖了一块木板,刚才被不小心碰掉在了地上,周围隐有水渍。
「没人?」
恍惚片刻,亚廉一意识到房间中并没有人,便急匆匆地想从浴缸中爬起来,只是右脚刚迈出到地板上,断掉的左腿就在浴缸边缘猛地打了滑,于是乎亚廉整个人都跌了出去。
虽然想要尽量避开右手的伤口,但是在跌倒的瞬间,亚廉还是习惯性的挥动右手想要维持平衡,结果却擦到了一旁的硬墙上。
顿时,嘴中发出“嘶”的一声痛呼,亚廉疼的冷汗直流,紧抱着右手蜷缩着侧躺在地上,整个后背都拱成了一个“弓”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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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房门从外被人突然打开,一个瘦削矮小的人影走了进来。
“别白费力气了,你是逃不出去的。”属于少年人的年轻嗓音在亚廉头顶响起。
听到这声音,亚廉不顾右手的疼痛猛然睁开眼睛,转身朝上方看去。
“是你!”
亚廉紧紧盯着前方站着的人,对方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黝黑,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破旧衣衫,脏兮兮的杂乱头发用一根黑色细绳尽数绑在脑后,一眼看上去像极了路边随处可见的乞儿。
“嘛,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呀。”
乞丐少年直视着亚廉快要喷火的眼睛,双手插在裤兜里,蹲下身来凑近趴在地上浑身狼狈不堪的男孩。
“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醒了,看来伤势也只是看起来比较严重而已。”
*
全然不同于上一次见面时所表现出的谦卑态度,对方漫不经心的嘲讽姿态一下子就点燃了亚廉压抑已久的情绪,左手掌撑在地面上,努力将上半身挺起,亚廉盯着对方怒吼出声道:
“你骗了我!”
小男孩丝毫不拐弯抹角的质问使乞丐少年轻挑了下眉梢,翻了个白眼,随即嘴角勾出一个不屑的冷笑,说道:
“是啊,我骗了你,从一开始。”
少年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亚廉的问题,看见小男孩眼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觉得很是好笑。
像是意识到什么,他忍不住将脏污的双手从裤兜中抽出,抱着自己的肚子大笑起来。
“哈哈,你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吧,哈哈,笑死我了。”
少年笑完抹了一把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伸手轻轻拍了拍亚廉的脑袋,学着当时在路边的样子,整张脸上挤出了一个十分难过且痛苦的表情,哭丧着脸道:
“小弟弟,我的姐姐病了,就在巷子后的小屋子里,我去叫医生过来,你可以先到那去帮我照看她吗?求求你了,小弟弟…”
他演绎的神情十分逼真,眼神迫切地盯视着亚廉,整张脸上都透出焦急和可怜。
亚廉有些怔然地看着眼前这幅熟悉的面孔,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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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是他刚到索尼娅星系的第三天,他一个人从港口跌跌撞撞来到附近最近的人类聚集地。
在路途中虽然有碰到过看上去眼神不善的大人,但是他都牢牢记着鹰叔在临走前说的话。
让他在外面要提防所有靠近他的人,也不要相信任何人。
所以他利用自己灵敏小巧的身形和以前学过的藏匿技巧,借助工具躲过了一波又一波跟在后面想袭击自己的人。
虽然途中也不得不绕了好几次路,但最终还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来到了索尼娅星系最大的人类聚集地——孟斐拉丝城。
*
小孩子总是容易为自己所取得的一点小成就感到骄傲不已,当然亚廉也不例外。
当时他并不明白不断有人盯上自己的原因,但是在发现自己能够在躲避他们的同时仍保有余力,亚廉的心情就慢慢从最初的紧张不安转变为后来的轻松随意。
他初到孟斐拉丝城,加之以前从未见识过如此热闹的城市,又对自己的身手充满了自信,一时间就松懈了精神,开心的在这座繁华城市的街道上闲逛着。
却不料竟在一个街角的地方,撞见一个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的壮年男人,手中正拿着根木棍一下一下地、狠狠抽打着一个乞丐少年,嘴里还不停地叫骂着这个小乞丐弄脏了他的店铺。
那时乞丐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被抽打的后背隐隐有血迹渗出。
亚廉躲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其实并不是很理解那个凶狠的店铺老板为什么要这么为难一个小乞丐,只是天真地觉得那个被打的人现在肯定很疼,也很可怜。
而后略有些犹豫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最后仅剩的一枚迷踪弹,脑袋一热就狠狠地打在前面的空地上。
刹那间,黑压压的烟尘滚滚弥漫开来,在场看热闹的人群和那店铺老板被吓了一跳,一哄而散就跑了个没影,徒留下地上行动迟缓的乞丐。
待烟雾散去,亚廉走到少年的身前,好心的将他扶起靠在了墙边上,喂了他几口水后就准备离开,但却被身后的乞丐一把抓住了胳膊。
亚廉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那个乞丐少年是如何虚弱且痛苦地讲出那一番话的。
他当时衣服被磨烂了,嘴唇干裂,神色凄惶,而自己碰巧也刚和索薇尔姐姐分散不久,于是度己及人地体会到少年对自己姐姐的关切,也就答应了帮忙照看他姐姐的请求。
然而,他一迈入那间巷子最深处的房子中,就闻到了一股浓烈且刺鼻的气味,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就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到他苏醒过来后,自己已经不在那间屋子里了,而是在一片森林外围的营地中。
里里外外有不少的人,自己则被紧绑着,身上的衣服被换成了破破烂烂的乞丐服,鹰叔给自己的背包不见了,就连脖子上索薇儿姐姐送给自己的项链也失去了踪迹。
——
回忆戛然而止,亚廉骤然抬起头瞪视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