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桦抓抓脑袋,伸头入尘云中,深吸,就打个震天大哈欠,抽抽鼻子,说道:“呛人。”
朱由学撇嘴,这成人身子皮实,不同自己这稚童一般娇嫩,吩咐道:“寻两匹尘土多的来。”
张季领着寻来,迎光看去,黄、绿痕迹较其他布匹更多且深,喊道:“定是这尘土有鬼,新布入仓不过月余,哪会沾染如此多尘土,好贼子。”
朱由学接果布,贴在脸上一嗅,又用舌舔,有灼热感,应是生石灰之类,吩咐道:“如此多的布匹,所用尘土应不少。尔等四周望一望,且看看有无遗漏,这里头应是用了生石灰之类。”
“快,快去寻!”张季叫嚷,七八个师傅、伙计勾着脑袋往角落寻摸。
不移时,一伙计捏着拇指大小的灰土块,同张季说道:“师祖,我寻到了,这泥块里有白灰。”
张季忙接过,呈与朱由学道:“小爷,你瞧是否此物!”
朱由学接过,放鼻前深嗅,果有刺鼻感,说道:“正是此物。你们看看,除却白灰,里头还掺了甚么?”
几人去看,那小土块呈青灰色,周遭有未拌匀的白灰点儿。
那捡来土块的青年举手,红着脸道:“小爷,俺干过泥瓦匠。泥土若是掺了白灰,更结实、更重,不易脏手。小爷手里这土块,小的刚才摸着,轻便不说,易碎,还粘了一手的灰。依小人看,里头定掺了草木灰。”
张季闻言,拜请道:“小爷,与小的瞧瞧。”
老头光着花眼,翻看几遭,还在手心擦,果然留下灰印,道:“多敢是草木灰混石灰。”
其他师傅都接过瞧了,所言差别不大。
朱由学听那伙计说草木灰,就想到肥皂。无他,这玩意儿,小说里及他前世生活的农村,草灰胰子并不少见。
进而是氢氧化钠,前次他命客桦寻购一批磁石,便谋算电解盐水制火碱氢氧化钠。
那硫磺即为硫酸准备的,常见化学多不过盐酸碱三种。
朱由学想起前世农村,草木灰、粪便堆肥搭配尿素,是祖、父那一代农村常见的肥地法子。草木灰富钾,氢氧化钾及少量氢氧化钾?若是海带之类,钠倒多些。
“我明白了!”朱由学笑道:“布着人清洗了,这泥块有毒,成年人倒......”
说至有毒,李余脸儿立时青白,尖嘶道:“有毒,小爷呀!宝珠,快,快搀着小爷回宫,寻太医给小爷瞧瞧。”
宝珠也慌了神,方才朱由学好几个哈欠,唾涕不少,莫不是中毒。双臂撑开,就去抱人。
十三岁的丫头抱五岁稚童,半拖半拽。朱由学好不羞耻,叫嚷道:“放开,给孤放开。李余你起甚么幺蛾子。孤没事,像甚么样子。宝珠,松开。”
朱由学腰扭腿挣,宝珠使不上力,被挣脱。朱由学气呼呼的,抬脚踢在李余膝盖,喝道:“再没有下次。孤话未说完,你再学老鸹鬼叫,仔细你屁股。”
“还有你.......”朱由学又训宝珠,话未落音,小丫头双手猛的后抱,道:“不敢了,再不敢了。爷,别打屁股,好疼的。”
罢了,意思到了就可。朱由学道:“这泥土块有毒,但毒性极小。须是我这样小的年岁才有感觉,你们全不必犹疑。清水冲洗过,再无隐患。”
张季道:“小爷,那颜色?”
朱由学摊开手,“没法子,作价卖掉。这布不算差,还能折本?”
张季道:“还有得赚头,但这布已是下了定的。”
朱由学道:“怕甚,他既敢弄鬼,咱也能弄回去。客林不是将人拿了吗。”
“客林,缘何着人拿我。狗入的,放老子出去。”
主管、把头用饭的小间,客林领四个护院,各牵细犬,将那指纹相近的人就围坐在餐桌。
“侯老六,你急甚么。”客林斟盏热茶,道:“吃口茶,祛祛火气。”
“滚你娘的,老子平生只爱喝酒吃肉。”那侯老六约末四十年纪,身高体胖,把手将桌上一拍,茶盏叮咣翻倒,客林避之不及,好些溅在手背,烫的通红。
侯老六见客林猴儿般跳脚、嘶叫,哈哈大笑:“客娘娘,未料想你舞姿如此好,比那兔儿爷也不差。怎样,要不要老子与你引荐些个贵人,若是得了青眼,一辈子吃用不尽,强这村鸟的主管百倍。”
护院于墙角抓把积雪,给客林敷了。客林红着眼,道:“黑猴子,这主管的位置,只我客林活着,你便死了心吧。老实呆着,等会儿,还不知怎么发落你呢,你的好多着呢。”
“放屁!客林,论谱,老爷是咱本家侄儿。便是奶奶,大节里宗祠祭礼,还得称呼一声叔父。你敢发落我,吃豹子胆,也不怕崩了你的牙。”
客林道:“你咋咋呼呼的,心虚甚么?莫非那布里的事儿,有你的手笔!”
“狗臭屁,臭不可闻!”侯老六跳起脚来,“客娘娘,少扯你那龌龊心思称量咱。这作坊是咱侄儿的产业,说句大话,称是咱侯家的也不为过。我还能断送自家产业,狗屁不通。”
客林笑道:“你明白就好。不怕说与你,为这布的事儿,奶奶可是发了狠,若非我跟老张头劝着。你们仨,少不得东厂走一遭。呵,那去处,只听活人进,未见活人出。”
那被带来的俩伙计,立时瘫软在地,跪趴叩头喊冤。
客林着护院扶起,说道:“你们都是老人,作坊里流过汗、立过功的。我不为难你们,那布的事儿,若知道些甚么,早早交代。”
侯老六也叫道:“你两个狗入的,做了甚么好事,快快说了,莫带累我。不然,老大拳头招呼。”
客林呵笑道:“侯老六,莫混弄了,你们仨,他们才俩人。”
侯老六道:“好你个客娘娘,是甚么居心,硬要攀扯我。老子不过在老爷面上说你几句短,怎,这就要咱性命,你心思忒歹毒。”
客林道:“你那些赖话儿,值当甚么。实是奶奶请了贵人来,得了着实的证物,这才吩咐我拿了你们仨。实话告你,侯老六,这贵人不简单,便是奶奶也要小意服侍。你且思量吧,莫怪言之不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