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城北门,肃杀一片。
皇帝石重贵被惊动了,因为场景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城下,韩枫率领着韩龙的第三都和方飞的特战队,乘着几十辆战车前来。人数不多,却全身黑甲,气势森严。最惊人的是,前面十几辆四轮马车中堆满了人头,令人不寒而栗。
那些人头脑门全是光秃的,头发环在周围,一看就是契丹人的。
石重贵大喜,率领众将走下城来,城门缓缓打开,石重贵迎了上去。
对面来人金盔金甲,三十岁上下光景,方面大眼,看上去有些强悍。那人被后面的人众星捧月,韩枫知道,这一定是皇上了。
韩枫紧走几步,行了军礼,彰德军官兵随后齐施军礼,气势严整。
“启禀万岁,彰德军都虞侯韩枫前来复命,我军这些天在外围扫荡契丹人打草谷的人马,共计消灭契丹小队十九支,收割人头一千五百余颗,绝大部分是契丹人的,也有少量的汉军。
此外,大军作战粮草不易,留后符大人派我们送来了凤鸡凤鸭和十车第二楼营养粉,慰劳澶州大营的弟兄,以表相州全体民众的拳拳之心。”
石重贵亲自上前搀扶:“你就是韩枫,那个发明接力水车解了相州大旱,发现玉米花生高产粮种的韩枫?你如此年轻啊,竟然做都虞侯了?好好,随我回去大帐中说话。”
众将面面相觑,这小子竟如此简在帝心,没办法,困顿的局面下相州的喜讯不断,实在是有些突出。
皇上如此破格,旁边的御营使景延广有些不虞。
景延广厉色道:“韩枫?你彰德军不是奏报,在永济县杀死了契丹人两千,幽州兵三千吗?现在怎么只有一千余头颅,这可是谎报军情,谎报军情可是军中大罪,你知罪吗?”
石重贵大惊:“什么?他们在永济县竟杀死了数千契丹人吗?这么大的事为何没有人报我,景爱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景延广一哽:“因为此事过于荒唐。他们一都人马加上几百永济县民军,竟然杀死了敌军数千,自己仅仅损失了五百人。此事需要核实,所以微臣就没有通知皇上。而且,去年括率使马万伦死在了黎阳,有人怀疑和彰德军有关。”
石重贵不悦道:“此事已核实是山匪所为,无须再纠缠。”
韩枫心中冷笑,原来马万伦竟和景延广有些关系,我说朝廷大单为何迟迟不来,原来是你。所以你还要来找我的麻烦吗?呵呵!不知道吧,你的麻烦却马上就要来了。
韩枫抱拳:“皇上,所谓事实胜于雄辩,既然景大人武断的认为我彰德军的军报存疑,是与非,臣下请求用事实说话。请皇上下令打开水寨大门,那些头颅就在我们水军的船上,符留守命我们率七艘战舰前来澶州助战。”
这时,旁边一位紫袍白须官员上前道:“韩枫,有话好好说,景大人那也是出于谨慎。”
韩枫抱拳:“多谢老大人提醒,老大人是?”
紫袍官员捋须微笑道:“老夫冯道,你那新粮种可是为朝廷立了大功啊,年青人不可火气太盛。”
‘老头是好人,这是在和稀泥。’
韩枫连忙抱拳:“小子少不更事,多谢冯大人提点。”接着韩枫转向了景延广,信口道:“景大人见谅,是小子口不遮掩,还请海涵。”
景延广略显尴尬道:“无妨,都是军人嘛,心直口快也是有的。只是,你那新粮种虽然神奇,可还是要经过朝廷今年试种验证真伪。”
‘景延广你太狂妄了,这是公然打脸吗,如此不依不饶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犯死你。’韩枫心中大怒。
韩枫困惑道:“景大人金玉良言,小子记下了。只是,关于粮种的真伪,似乎应当是皇上判断的吧,就像关于这军报的真伪,难道不是应由皇上派人调查吗?哦,小子不太懂朝廷上的事,景大人总是这般替皇上做主的吗?皇上。”
景延广僵住了,脸色十分的难看。小小的都虞侯竟然敢如此当面犯上,可是,当着皇上和诸位大臣,不太好发火啊。
冯道出来打圆场:“小子无理,少不更事,景大人那是想让皇上少操劳些,核实了以后再汇报,这是臣子应有之意。你不是说有战舰将来吗?皇上,我们一起去水营看看可好?”
‘老头不错,看来史书上的批判是有问题滴。
什么叫历经数朝,毫无节操?五代历经数朝的人多了,比比皆是,比如说宋太宗赵光义的老丈人符彦卿,你司马光怎的不说?比如说高太后的先祖高行周,你怎的不说?势利眼,把你司马光放到五代试试,朝代的更迭如此频繁,你会怎样?去死吗,嘴炮无敌吗?’
石重贵瞥了景延广一眼,开口道:“如此甚好,诸位爱卿随我一同前往。”
景延广心中大恨,韩枫却无所谓的冲他撇撇嘴。
‘呵呵,你景延广先是大言激怒了契丹人,契丹人来了你却被吓破了胆,戚城被围困你却令其自生自灭,不敢救援,众将敢怒不敢言。
平时你待诸将傲慢无礼,对皇上总是越殂代疱,你不过是个因推举之功上位的浑人。史书斑斑,知道否?你的功劳已经被你的愚蠢消耗殆尽了,你马上就要失势滚去洛阳了。
小爷懒得在你的身上费力气,没那个时间。’
韩枫回头吩咐方飞:“传令,信号弹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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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颗信号弹窜上了天空,澶州上游七艘战舰起锚,顺水而下。
石重贵和诸将来到水军营寨的时候,彰德军战舰正在鱼贯进入水寨。将领们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风帆,不禁面面相觑。
那些风帆比常规的大了很多,而且竟是偏心的,前面还然有个半球帆,桨轮在翻滚着,激起着浪花。两端还各有一具奇怪的东西,依稀是床弩,前面却有两个怪异的箱子。
只是,那速度太快了啊,比旁边的引导船快上太多了。
两艘战舰如离弦箭般的划破着水面,冲到了码头近前才降帆停轮慢慢的靠岸。当舱门滑开的一刹那间,皇帝石重贵和诸将全部惊呆了。
人头,人头,满仓的人头啊!
搭好了跳板,军士抬着装人头的木条箱依次下船时,大家更是疑惑。那些头颅大部份已经焦黑,只是依稀还能看出是秃顶。这些是契丹人,他们遭遇了什么?。
木条箱依次摆好在岸边,韩枫汇报:
“皇上,景大人,永济县保卫战中,我军击毙契丹人数千,得头颅一千八十四颗,幽州兵杀死数千。但由于守城,只在首日出城打扫战场时搜集到一千多人,我们只割下了左耳。次日在城下战死的和撤退时被城中大火烧死的,估计不少于两三千。”
韩枫斜睨了眼景延广,决定乘胜追击。
事到临头须放胆,既然破了脸,那就你死我活。
“这个我们无法证实,只是永济县民军残部已经加入了我彰德军。呵呵!恐怕景大人又要说此事虚妄了吧?”
景延广面色铁青:“那你们为何要擅自离开防地,去贝州永济县?”
风有些冷,现场鸦雀无声,擅自调军确实是大忌。
韩枫虎目含泪,噗通跪倒,哭道:“皇上,微臣确实擅离职守。微臣只是收到了消息,契丹人的兵锋到了贝州。臣父韩璆是永济县令,形势紧张,他已经收到了朝廷调令却不肯回家,要组织民军守城。
民军仓促而就,没有什么战力。我只好率水步军各一都和特战队前去救父,可是最终也没能救下来,臣父中箭身亡,以身殉国。微臣有罪,甘愿受罚。”
说着韩枫伏身跪地痛哭不已。
石重贵和诸将大为感动,众人心中对景延广十分鄙夷。人家韩枫千里救父,击杀数千契丹人,还有罪了,竟如此的不依不饶,实在是令人寒心。
石重贵亲自扶起韩枫道:“快快起来,你千里救父,杀死契丹人数千,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有大功。你父韩璆以身殉国,死的壮烈,朝廷必如实论功追赠。如果都像你们父子般,我大晋何惧契丹人?”
接着,石重贵看了眼景延广:“景爱卿,你去安排,马上如实叙功。冯爱卿,你来草拟通报,我大晋接连两场大盛胜,传檄各地,振奋人心。”
冯道领命,韩枫却发疯了。
“景延广,你事事刁难,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没有什么,可是我父亲的英灵不容诋毁,如果你是个男人,就拿起刀一对一,我们决斗!”
冯道大惊上前:“小子狂惫,你疯了?怎能如此以下犯上,太少不更事了。”
韩枫大怒:“皇上,冯大人勿怪,小子就是疯了。什么御营使,他景延广也配?先是大言激怒契丹人,契丹人来了他却吓破了胆。皇上,您知道吗?前日戚城被契丹数万大军团团围困,求援信报来却石沉大海,是谁压住了战报?”
“是你,景延广,你竟让戚城自己守城,不肯去救援。你的卵子呢,被契丹人摘掉了吗?你是个男人就拿起刀决斗,你敢吗?”
景延广大怒:“你懂什么,契丹人擅长围点打援,如果出击大军就会陷于险境。这是大营,你竟敢如此以下犯上,来人……”
PS.
【历史深一层】:冯道如何评价?人总是复杂的。
冯道(882年-954年),字可道,号长乐老,五代时的宰相,他曾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先后效力于十位皇帝。
他号称不倒翁,始终担任将相、三公、三师之位。显德元年四月病逝,追封瀛王,谥号文懿。
后世史学家对他非常不齿,其中欧阳修和司马光尤甚。欧阳修骂他“不知廉耻”,司马光更斥其为“奸臣之尤”。
欧阳修的评价是:“予读冯道《长乐老叙》,见其自述以为荣,其可谓无廉耻者矣,则天下国家可从而知也。”
司马光曾六百言批判冯道:“道之为相,历五朝、八姓,若逆旅之视过客,朝为仇敌,暮为君臣,易面变辞,曾无愧怍,大节如此,虽有小善,庸足称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五代十国,兴亡接踵,历经数朝之人比比皆是,比如说名臣符彦卿,欧阳修和司马光却没有批驳,不知道是否是选择性忘记?
呵呵!符彦卿的背景是,他的三个女儿,两个是周世宗柴荣的皇后,一个是宋太宗赵光义的皇后。
说易行难,有时真想看看。
如果将欧阳修和司马光穿越回五代,将会怎样?
朝代更迭如此频繁,他们会去俯首求存呢,还是会继续嘴炮无敌,亦或是会自戕以尽节操?
当然,也有人评价冯道为人宽厚清廉,事亲济民、提携贤良,在五代时期有“当世之士无贤愚,皆仰道为元老,而喜为之偁誉”的声望。
冯道的操守我们不评价,简单说几件小事情。
第一件,他曾经出使契丹。当时,没人敢出使,冯道在政事堂当即写道‘我去’。到了契丹,耶律德光大喜,有意将他留在契丹。政治智慧之下,两年后获准归国。走时却磨蹭了一个月,方才启行。他每到驿站都要停留,用了两个月才走出契丹国境。随从问起时,冯道道:“纵使急速返回,若契丹人真要追赶,也终究逃不掉。慢慢走反倒安全。”
第二件,天福十二年(947年),耶律德光攻入晋都汴梁,灭亡后晋。冯道前去朝见,耶律德光嘲笑他:“你是个什么老头?”冯道道:“我是个无才无德、愚蠢迟钝的老头。”耶律德光哈哈大笑,冯道趁机进言:“此时的百姓,佛祖再世也救不得,只有皇帝您救得。”此后中原百姓遭受侵害的烈度稍缓,这里有冯道的一份巧妙劝解之功。
再一件,冯道曾主持国子监对《九经》进行刻板印刷,是中国历史上首度大规模以官方财力印刷套书,在乱世中推广文华有功。后唐长兴三年开始,直至后周广顺三年(953年)全部刻印完成,前后共历时二十二年。
说易行难,有时真想看看。
如果将欧阳修和司马光穿越回五代,将会怎样?
朝代更迭如此频繁,欧阳修和司马光会去俯首求存呢,还是会继续嘴炮无敌,亦或是会自戕以尽节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