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枫向石重贵辞行。
“皇上，虽说契丹人采取诱敌之计的可能性很大，可也不能排除万一北撤，小子请命回去相州大营，我们的水军应该已到安阳，马家口之战，我部的燃烧弹已经全部告罄，回来补充后随时待命。
如果契丹人卷土重来，我彰德军将会作为奇兵协助大营，如果契丹人真的退走，那我们就水陆协同，从永济渠北上去袭扰邺都。”
李守贞大喜：“皇上，这小子的水军厉害，在这次马家口之战中立功至伟，我看不妨再调一支水军入永济渠，水路协同，那我军的战力将更强悍。”
马骏支持：“皇上，轻油弹和燃烧弹十分厉害，如果将澶州水军列装一部，那我们就更厉害了，契丹人虽强，水军却可以忽略不计！”
石重贵大喜：“好，你马上再调集些水军进入永济渠，韩枫，你们太行坊给他们提供轻油弹。”
韩枫苦笑道：“皇上，现在的轻油只是小子用秘术提炼的，产量有限。前一阶段作战已经将去年的储备全打光了，现在即使我彰德水军也只能补充少许。”
石重贵的失望溢于言表，马骏则沮丧万分。
韩枫道：“皇上，如果真想大批制备轻油弹，有一个地方可以。”
冯道抚须道：“韩枫，到底是何方？”
韩枫道：“延州，那里出石漆，又叫石脂水。”
冯道若有所思：“石脂水？老夫知晓，可这石脂水烟气甚大，主要是用其燃烧后的烟沫制墨，其余无何大用啊。”
韩枫笑道：“嘿嘿！那是不会利用，如果交给小子，小子应用格物学的提炼方法，就能将其炼化为轻油和沥青，轻油可以作战，沥青可以造船。”
旁边，张匡赞起身，前几天铩羽而归的文臣之一，趁机进言道：“韩枫，你能否将这提炼技之术献给朝廷，由将作监制作？这轻油对朝廷备战的意义很大，你不会舍不得吧？”
石重贵有些为难，这是又要夺人技术啊，冯道决定观望。
“小样，想夺我技术，做梦。”
韩枫抱拳：“皇上，这是为了战备，小子愿意无偿将技术献给朝廷。不过这轻油可是机密，小子怕万一泄密，如果被契丹人也学了去，那对我大晋就危险了。小子建议，由皇家内府亲自操办此事。
小子还建议，就由方才那位张大人承办此事，但是，他要立军令状，如果泄密，全族以性命相抵。况且，这轻油提炼的工艺十分复杂，生产过程极容易发生恶性事故，所以提炼的地点一定要远离城市，京城的将作监嘛，不适合。”
冯道微笑不语，李守贞和皇甫遇的心中大乐。
‘惹谁不好？偏去惹这个疯子！教训还不够？也不掂量下自己的分量。’
张匡赞脸色涨红，诺诺而退。
石重贵笑到：“小子，不必如此，延州南边不远就是黄河，石漆运到你相州水冶坊就好了。不过张大人说的也没错，此事重大，朝廷需要派人监管。”
韩枫笑道：“谢皇上信任，这是应有之意。不过，小子就请方才那位张大人去相州监督，张大人一心为公，虽然屡次为难小子，小子却十分欣赏他。相信他到了水冶后，必然会一心为了朝廷，如此，朝廷放心，我也开心。张大人，你不会嫌官小吧？这可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啊！”
张匡赞面色沮丧，心中不予，欲出班申辩。
石重贵点头：“小子，难得你如此深明大义，那就这么办。太尉，拟旨吧，就让张匡赞任相州监司副使，和韩枫一道走。”
冯道欲言又止，却终于决定不趟这浑水，施礼道：“老臣遵旨！”
韩枫辞行，李守贞相送，他和这个小子脾气相投。
“小子，干什么找那个不痛快，那姓张的总是找你麻烦。”
韩枫叹了口气：“这火油非比寻常，朝廷派人监督也是应有之意，那个张大人也是为了朝廷着想，用他监督就是小子在表态，这对谁都好。”
“小子，那个张匡赞为人可是不太好，他屡次为难你估计是眼红了，到了相州怕是会给你找麻烦啊。”
“哦，这人有什么背景吗？”
“听说是冯皇后的弟弟，冯玉的人。”
“哦，那他是冯玉的心腹吗？”
“这个老李我不太清楚，不过那个冯玉十分贪婪，贿赂者来者不拒，骤然上位不久，这个张匡赞估计也只是溜须逢迎之辈。”
韩枫若有所思，抱拳道：“李将军，这些都是小事，小子估计契丹人不会走远，不是在顿丘，就是在南乐，护圣前军可以在这两处附近小心搜索。不过，务必要小心，契丹精骑一人双马，战力不凡啊。”
李守一行出了大营，迤逦向西北内黄县方向行去。
大约走出了三十里，天空中渐渐的彤云密布，狂风卷起，天色昏暗了下来。突然一个闷雷传来，闪电随后而至，下起了瓢泼大雨。
第三都的官兵纷纷披上了雨披。
雨披是用细麻布反复涂了沥青，防雨的效果很好，韩枫部是骑军和机动化车兵，人人骑马或者坐车，并不受泥泞之苦。而马匹也有专用的雨披，不管是战马还是拉车的挽马，军卒都像爱护自己的兄弟一般，精心的照顾着。
风雨如注，天地昏暗。
韩枫给张匡赞和几个随从准备了两辆四轮马车，大雨夹着狂风横扫，张匡赞等人只随身准备了油纸伞，浑身被浇了个透湿。
没有人理睬他们。
前面驾车的军卒早早披上了雨披，连头也不曾回一下。张匡赞浑身透湿，在雨中十分狼狈，二月底的天气尚冷，风雨交加，张匡赞在不断的打着哆嗦。
亲随大怒，向着驾车的军卒大声喊叫，韩二毛回头疑惑的指了指耳朵，表示风雨太大，听不清楚，却没有什么动作，回头接着赶车。
那亲随大怒，抽出腰刀向前刺去，张匡赞大惊失色道：“不可！”
可是晚了，电光火石中，钢刀刺在了韩二毛的背后。
钢刀却被护身铠甲挡住了。
在他愣住的一刹那，韩二毛回身莫刀挥起，旁边随行的荆南弩机勾发，钢弩钉入了那亲随的后心，随后韩二毛的莫刀在他的颈项闪过，人头斜飞了起来，断颈喷出了血泉，却被风雨吹斜。
张匡赞大惊失色中，警卫班的钢弩纷纷激发，随从们纷纷的倒在了箭雨中，随即被一刀割下头颅。
张匡赞是文官，哪里见到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吓的体似筛糠，屎尿齐流，茫然的大喊道：“啊！啊！韩大人饶命啊，我再也不敢难为你了，不敢了啊…”
风雨中，韩枫走上前来，轻轻拍拍他的脸。
“张大人，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你是朝廷派来的命官嘛。不过，今后就乖乖的待在水冶吧，好好配合才能活命哈！来人，给张大人拿件雨披，真是的，咱们雨披有的是，至于让这些兄弟淋雨吗？
张大人，你那些随从也真是的，至于为了几件雨披就残杀自己人吗？他们的刀刺向了谁？刺向的都是和契丹人浴血拼杀的勇士，实在是死有余辜，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张大人？”
张匡赞嘴唇颤抖：“是，是死有余辜！”
韩枫哈哈大笑，拍拍张匡赞的脸：“这就对了嘛，乖！张大人你放心，我们彰德军的几个兄弟已经去了汴梁城，他们将要拜访你的府上。”
张匡赞大惊，噗通跪倒在车上，哭喊道：“韩大人，小人知错了，知错了啊！你让小人干什么都行，小人统统配合。是小人瞎了狗眼，不应屡次为难你，小人只是想求财啊。”
韩枫笑道：“别怕，他们只是去你府上送些礼物，飞钱千贯，只要你乖乖的配合，飞钱每年都会有的。当然，如果你使诈，那府上的安全我就不能保证了。”
张匡赞在车上连连叩头：“小人配合，小人必定老实配合啊！”
韩枫笑着回到了车上，方飞和荆南骑马伴行。
方飞笑道：“枫哥儿，你越来越狠了。这个张匡赞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出了大营竟然马上就落了这般下场，他现在一定在追悔莫及，不应该伸手想要难为我们。求财，呸！喂狗也不给他。”
韩枫笑道：“谁说没给，这不是给了他一千贯吗？”
方飞讶异道：“真给？”
韩枫点头道：“真给！”
韩枫叹口气道：“国家混乱，官员贪婪，这赵匡赞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就和那个马万伦一样。他们总认为可以四方鱼肉，狂捞好处，不管什么国家和百姓。这太行坊、包括水冶坊对国家军力的提升有多重要？可还是不断有人前赴后继的伸手要捞好处，肆无忌惮，这国家能不崩坏吗？
告诉你，水冶坊一半的利润我会交给皇上，这些官员我信不过。希望皇上真的能将这些钱用来装备禁军。那些贪官嘛，呵呵！我没工夫奉陪。伸手剁手，伸脚跺脚，这叫宁教人怕，勿叫人爱。”
这时，叶汉正巧过来，惊道：“你竟然舍得给皇上这么多？”
韩枫笑道：“先给部分，如果皇上真的用到正处，那就真给这么多；如果皇上用来声色犬马，呵呵！水冶坊积重难返，生意艰难啊！”
方飞笑道：“枫哥儿，你真奸诈！”
荆南怒目圆睁：“小子，有你这般和少爷说话的吗？”
方飞吐了吐舌头：“师傅，小子再也不敢就是了。”
韩枫叹道：“我本是读书人，为何这么狠？”
叶汉有些奇怪，这正是他一直想问的：“枫哥儿，究竟为何？”
“没办法，我没时间和他们慢慢的勾心斗角，契丹人不会给我们时间的。对他们，只有更狡诈，更残酷才行，千万不要陷入他们的游戏规则。马家是这样，林虑县的苟家是这样，马万伦和张匡赞还是这样。他们错就错在以为我会根据他们的套路来玩，结果怎样，咔嚓了！
还是那句话，只有对敌人无比的残酷，才有资格对亲人爱护，对百姓仁慈。这是大争之世，软弱是没用的。你和飞哥儿都是军人，也就算了，我只是希望冲哥儿他专心太行坊，不用如我们这般的残酷。”
叶汉点了点头：“枫哥儿，我知道了！”
荆南笑道：“跟着少爷就是痛快，说干就干，从来也没怂过。”
方飞笑道：“对，一招制敌嘛！”
大雨下个不停，天就像漏了一般，大地如沸。
韩枫心中叹息，历史还是如期的到来了，并不曾改变过。契丹大军在顿丘设伏，晋军欲追，时逢连日大雨，这才算是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否则，历史将会改写。
不过，历史也还算是偏移了一点。至少，永济保卫战，沂州之战、马家口之战，南侵大军被消灭了近四万人，比历史上多了两万多。
其中山后兵战死了近两万，扣除渤海人和奚人，契丹人至少死了万余。幽州汉军呢，至少被消灭了近三万。
幽州汉军韩枫没有舍得全杀，这可是汉人的元气啊！
契丹本族才多少人？丁口也就三十多万，这回算是伤筋动骨了吧！
耶律德光，这时的你，将何去何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