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
灯火依旧通明的相州,不肯相让的水冶,两者之间向南,九龙山南麓的山林间,安阳水在这里形成了小水库,叫做小南海。
夜色深沉,有些事情正在发生。
风在山林中掠过,偶尔有夜鸟的鸣声,林间时有沙沙声,那是夜间捕猎的动物在走过,间或几声凄厉的狼嚎哭泣着黑暗,月圆时的山巅总能看到它们的剪影,黑夜被渲染的更为深邃。
道观外,林间,十几道目光正从黑暗中望过来。
“大当家,消息无误。扈虎在安阳城外劫了枫少爷,就在这长春观中,兄弟们一直守在大殿外,听声音刚才他们在喝酒。
后院有几个兄弟已经潜了过去。就是还不清楚枫少爷被关在那个房间,怎么办?”
“再等等,等到丑时(1-3点),人睡得最沉时动手。从大殿,两侧和后院一起摸进去,扈虎这回带来的人不多,咱们来个四面八方。”
突然间,大殿里传来了喊声和打斗的声音。
“啊!!”
“我要杀了你啊!”
“来啊!”
钢刀交互的声音,激烈碰撞的声音,接着是一片沉寂。
山林的寂静反衬着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
大当家挥挥手,众人随后悄悄潜了过去。大当家躲到门口,手指在舌头上蘸湿,轻轻在窗纸上捅了个窟窿,就看见了里面的一幕。
……
“啊!我要杀了你,快点放下人!”
“来啊!”
“告诉你了呀,你怎么不听劝。”
“来啊!大家一起死!”韩枫抽出了别在身后的尖刀,顶在老七的太阳穴上。
“快点放开他,否则杀了你!”
“放下!”
“来啊,杀我啊!一起死啊!”
……
“杀了你啊!”
“拿命来!”
“啊!!”
二寨主和几个剩下的兄弟呐喊者冲了上来。
韩枫睚眦欲裂,迎着刀光。
……
砰!大殿的山门被撞开,一股山风卷着刀光飞了进来,那是被人用尽全力投掷出来的,挟着风雷之声飞向了二寨主扈虎。
“啊!——”
“呯!——”
“拿命来!”
“梁晖,竟然是你,啊!”
刀光粼粼,鼓风而入,卷向了二当家扈虎,刀光瞬间被扈虎挥刀砸开,接着却有另一道刀光袭来,在扈虎的瞳孔里越来越放大着。
扈虎大惊,反手举刀格挡开,接着翻身一个地趟,刀光卷过一片月光。这时又有几道身影冲进大殿,迎着几个红云寨丁搏杀了起来。
刀光飞向了屋顶,利刃划过了胸部带起的一串血珠,啊啊的惨叫声,飞起的断臂,脸上绽放的一道血痕越来越大,被飞出的人体砸的星火四溅的篝火堆,翻到地上的桌案,在地上有气无力却依然明灭了一会的灯盏。
地上被卷起的尘埃,金属相击的脆响,飞溅到三清神像脸上的血痕,神像无奈的微笑,似乎在嘲笑着这人间的争斗。
风如虎吼,划过黑夜下的山岭,朝着道观汇聚而来。
火星飞溅,殿内一暗。
大当家梁晖隔开斜劈下来的刀光,丁当一声,金属相击的火星迸溅,那刀被荡开,对方门户露出,梁晖的刀却已经用老,来不及去挥砍。如果转回刀再战,那一刹那间的破绽就会消失。
见到对手露出的破绽,梁晖身体微微扭侧,腿上蹬地,腰间发力,带动肩膀迎着斜撞了上去,身体先是收了一收,接着就在对面扈虎的身前炸开,噔噔蹬蹬扈虎被撞向了后方。
胸前的剧痛,令扈虎几乎背过气去,多年苦练打造的身体还是令他稳稳地撑在了地上,随后腿部用力冲向前去。
突然,心口一凉,一节刀刃透出在胸前。“啊!”前冲几步扑倒在了地上。
背后,韩枫弯下腰来,剧烈的喘息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令他脸色如纸,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嘴里喃喃道:“第七个!”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梁晖上前一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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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篝火重新点燃了,火光中明灭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
扈虎仰面在地,眼睛空洞的投向大殿上方的藻井,三清神像微笑着他的不甘,死就是死了,谁管你是怎么死的?这世上冤死的人太多了…
还剩下三个活着的红云寨丁被捆绑着仍在了地上,充满了恐惧。
“就是这样,这六个人都死了。所以说出众的武功当然很重要,不过简洁的致命一击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他们死的挺冤枉的。哦,扈虎不算,那是被你干掉的,只不过凑巧撞到了我的刀尖。呵呵!”
‘信你才怪!’梁晖递上去道鄙视的眼神,心中却兀自在震惊着,当然不说武功,韩枫那也不叫武功,只是这份心性着实令人震撼。
每一次的生死搏杀之间,都无比冷静的做出了最适合的选择。武艺高出他的对手,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去拜会了阎王爷,冤啊!
连杀七个也不见丝毫的手软,这只是第一次杀人啊,真是天生的杀神。不对,刚才手下说灶房里有大口呕吐的痕迹,说明他还是有反应的,不过那就更厉害了,这要多强大的心性啊!
韩枫道:“你方才说,你竟是小蝉的兄长?”
梁晖道:“是,当初马家害的我们家破人亡,我带了小蝉逃离生天,可还是被马家发现追杀,我就把她藏在破庙的柴堆引开马家的人。后来我回去破庙却找不到人,万念俱灰之下,去投了山寨的叔叔,后来……”
“哦,那你是怎么和我祖父认识的?”
“我不认识,是你祖父前年派人来山寨找我,说是小蝉在你韩家,要我休养生息,以备万一。哦,这些年你祖父可没少帮我们清风寨…”
韩枫闭上了眼睛,心中却掀起了波澜:“祖父他老人家,真是老奸巨猾啊!这是几年之前就开始防着马家布了局啊……”
咣当,山门被撞开,山风带进来了荆南和护卫队。
“哦,我派人去通知的韩老太爷的。”
荆南扑了过来,哽咽道:“少爷,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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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中的水冶总是那般的魅惑。
火烧云映红了九龙山,燃烧着天边。珍珠泉边畔站着一位老者和一个年轻人。那老者腰背笔直,面色红润,目光灼灼。
“那回啊,你枫爷爷那么多学问和神技不说,最令我们服气的就是这份坚忍不拔和极度冷静的心性,绝境之下,一个武学白丁竟然几乎只手扭转了乾坤,我和你梁爷爷当时真是被惊的目瞪口呆啊!”
……
“就是这样,自从那次你枫爷爷落难几乎丧命,爷爷就下定了决心,不再离开他的左右,就这样一辈子保卫他的安全。你枫爷爷劝了多次,见我决心如铁,也就只好答应了。”
“爷爷,那你没当上大将军有没有过遗憾?”
“不遗憾,爷爷就是个庄稼汉,是你枫爷爷将我入了军,还逼我识字,后来我保护他一起经历了多少的波澜壮阔,多少的地覆天翻。
你枫爷爷是天纵奇才,可以说是改变了整个世界,没有什么样的大将军,能比得上保护他的生命来的更重要,爷爷很知足,也很自豪。”
年轻人沉默了,是啊,多么的波澜壮阔啊!枫爷爷,冲爷爷,汉爷爷,飞爷爷,梁爷爷,红云道长……那些个老工匠,多少的传奇,让人每每心潮澎湃的不能自己。
“柯儿,所以,你是去加入禁军还是特战队你自己决定,你枫爷爷说的对,每个人都应该由自己的选择,他人不可代替,那样才不枉在人世间走一遭。”
“哦,爷爷,为何我不叫您祖父,这称呼亲切,但与外面不同呢?”
“哈哈!还不是你枫爷爷,一辈子都是新名词,我们都习惯了。”
看着九龙山在晚霞中的壮美,荆南道:“我最喜欢这家乡的壮美,最喜欢你枫爷爷的那首词。”
“哦,哪首?”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