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妃见儿子累得满头大汗,两人这一动上兵刃,更刻刻有性命之忧,心中焦急,连叫:“住手,别打啦!”
彭连虎听得王妃的说话,大踏步走向场中,左臂振出,格向旗杆。郭靖陡然间双手虎口剧痛,旗杆脱手飞出。锦旗在半空被风一吹,张了开来,猎猎作响,雪花飞舞中展出“比武招亲”四个金字。
王温侯见彭连虎走出时,心道不好,当即也向前迈出。这时彭连虎一掌往郭靖手臂打去,王温侯从侧面格开这一掌,彭连虎见这一击未曾建功,不由大怒,转身看这个小和尚拦在身前,道:“哪来的小和尚,要多管闲事。”王温侯笑而不答。小王爷在旁说道:“彭寨主,这小和尚和那傻小子是一伙儿的。”彭连虎道:“既然是一伙儿的,我就帮小王爷全部料理了。”说完便向二人扑来,竟是要以一敌二。只见他先是一掌拍向王温侯胸口,王温侯连忙抵挡,接着彭连虎一个翻身,又向郭靖踹去一脚。霎时间三人战作一团,彭连虎内力高深,但轻身功夫不及王郭二人,二人见力敌不过,便都用巧,一时间上下翻飞好不热闹。
灵智上人问身边的参仙老怪道:“参仙,你可知这小和尚用的何派武功?”参仙老怪沉吟道:“这小和尚用的不像少林派系的武功,倒有几招是华山派的招式,恕我眼拙倒没见过,上人可知?”灵智上人沉吟道:“这小和尚用的武功倒像是西域明教的功夫。”参仙老怪梁子翁变色道:“明教?”灵智上人道:“正是。明教乃是西域第一大教,教主阳顶天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但最近这十几年却消失不见了。教主坐下有左右二使、四大法王和五散人。这小和尚用的倒像是四大法王中青翼蝠王的武功。这十几年明教高手很少现身武林,也只有我们西域之人认识他们的武功。”梁子翁道:“青翼蝠王?我听人说他轻功了得,嗜好吸食人血?”灵智上人道:“不错,青翼蝠王韦一笑轻功独步武林,来无影去无踪,又极爱吸食人血,这小和尚看武功便是他的徒弟。”他既然是明教弟子,怎么又做和尚打扮?”灵智上人笑道:“老仙有所不知,明教之中各门各派中人都有,和尚打扮的有何稀奇。”参仙老怪道:“那小和尚如果真是韦一笑的弟子,我们倒不能伤他性命了,免得得罪了韦一笑。”
彭连虎久战二人不下,自觉在小王爷和一众高手面前丢了脸,心中恼火,招招都往王郭二人要害攻去。但他心头越急,招式反而越乱,再加上和王温侯碰了几掌,只觉得经脉之中有股凉气流动,身上有些麻痹,暗道不好,心中慌乱竟渐渐的落了下风。参仙老怪和灵智上人对了一眼后,参仙老怪迈步往前,挥手拦住了王温侯拍向彭连虎后心的一掌,接着手下不停,抓住王温侯的手臂不住转圈,王温侯见手臂被他拿住,想要挣脱,但只觉这老头身上有股气力吸住,左摆又摆始终挣脱不开。这边王温侯被梁子翁拦住,彭连虎真如脱笼猛虎一样像郭靖扑来,郭靖哪里招架得住,不过几招就被他一掌拍倒在地,接着右手后缩吸一口气,抖了两抖,就往郭靖头顶拍落。郭靖心知无法躲过,只得双臂挺举,运气往上挡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人丛中一人喝道,“慢来!”一道灰色人影倏地飞出,一件异样兵刃在空中一挥,彭连虎的手腕已给卷住。彭连虎右腕运劲回拉,哒的一声,把来人的兵器齐中拉断,左掌随即发出。那人低头避过,左手将郭靖拦腰抱起,向旁跃开。众人才看清楚那人是个中年道人,身披灰色道袍,手中拿着的拂尘只剩一个柄,拂尘的丝条已让彭连虎拉断,还绕在他手腕之上。
参仙老怪忌惮王温侯所谓的师父吸血蝙蝠,只是与他缠斗,这是见到异变突生,便一掌将王温侯推出,王温侯运气轻功,顺着力往后一翻稳稳落地,虽然心中诧异这老头为何有所顾忌不对自己下死手,但此刻关心郭靖安危,也再不多想,忙奔到郭靖身边。
只见那道人与彭连虎互相注视,适才两人虽只换了一招,但均知对方了得。那道人道:“足下可是威名远震的彭寨主?今日识荆,幸何如之。”彭连虎道:“不敢,请教道长法号。”这时数百道目光,齐向那道人注视。那道人并不答话,伸出左足向前踏了一步,随即又缩脚回来,只见地下深深留了一个印痕,深竟近尺,这时大雪初降,地下积雪未及半寸,他漫不经意地伸足一踏,竟连雪带土,踏出了这么一个深印,脚下功夫当真惊世骇俗。彭连虎心头一震,问道:“道长可是人称铁脚仙的玉阳子王真人吗?”那道人道:“彭寨主言重了。贫道正是王处一,‘真人’两字,决不敢当。”
彭连虎与梁子翁、灵智上人等都知王处一是全真教中响当当的角色,威名之盛,仅次于长春子丘处机,虽久闻其名,却从未见过,这时仔细打量,只见他长眉秀目,颏下疏疏的三丛黑须,白袜灰鞋,衣衫整洁,似是个着重修饰的羽士,若非适才见到他的功夫,真不信此人就是独足跂立、凭临万丈深谷,使一招“风摆荷叶”,由此威服河北、山东群豪的铁脚仙玉阳子。
王处一微微一笑,向郭靖一指,说道:“贫道与这位小哥素不相识,只是眼看他见义勇为,奋不顾身,好生相敬,斗胆求彭寨主饶他一命。”彭连虎虽然心中恼怒但听他说得客气,心想既有全真教高手出头,只得卖个人情,抱拳道:“好说,好说!”
王处一拱手相谢,转过身来,双眼一翻,霎时间脸上犹如罩了一层严霜,厉声向那小王爷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师父是谁?”那小王爷听到王处一之名,心中早已惴惴,正想赶快溜之大吉,不料他突然厉声相询,只得站定了答道:“我叫完颜康,我师父的名号不能给你说。”王处一道:“你师父左颊上有一颗红痣,是不是?”完颜康嘻嘻一笑,正想说句俏皮话,突见王处一两道目光犹如闪电般射来,心中一惊,登时把一句开玩笑的话吞进了肚里,点了点头。
王处一道:“我早料到你是丘师兄的弟子。哼,你师父传你武艺之前,对你说过什么话来?”完颜康暗觉事情要糟,不由得惶急:“今日之事要是给师父知道了,可不得了。”心念一转,当即和颜悦色地道:“道长既识得家师,必是前辈,就请道长驾临舍下,待晚辈恭聆教益。”王处一哼了一声,尚未答话。完颜康向王温侯郭靖问道:“请问这位兄弟尊姓大名,这位小师傅法号?”郭靖道:“我叫郭靖。”王温侯心想我假和尚哪有什么法号,灵机一动道:“贫僧法号琦玉。”完颜康向二人作了一揖,微笑道:“我与两位兄不打不相识。两位的武艺,小弟佩服得紧,请二位与这位道长同到舍下,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郭靖指着穆易父女道:“那么你的亲事怎么办?”完颜康脸现尴尬之色,道:“这事慢慢地从长计议。”穆易一拉郭靖的衣袖,说道:“郭小哥,咱们走吧,不用再理他。”完颜康向王处一又作了一揖,说道:“道长,晚辈在舍下恭候,你问赵王府便是。天寒地冻,正好围炉赏雪,便请来喝上几杯吧。”跨上仆从牵过来的骏马,缰绳一抖,纵马就向人丛中奔去,竟不管马蹄是否会伤了旁人。众人纷纷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