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庆离开的很顺利,并没有什么人出面阻拦,甚至陈四海都表现得异常“温顺”。
这事儿很好理解:
显然是在陈四海身侧的出主意的白衣女子才是正主儿,是她安排陈四海输给自己提辖的腰牌,奔着放长线钓大鱼来的,又怎么会有麻烦?
至于黛绮丝,高庆也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平白无故的就赢回来一个女人,还是个胡姬,这让高庆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一定是这个黛绮丝有其他目的,故意要潜伏在自己身边。
但现在他还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些人大费周章地在自己身上花这么大的心力?
想不明白就不用硬想。
高庆一向活的通透:现在琢磨不明白,不是自己笨,而是条件不足,了解情况太少。想破头也没用,徒增烦恼罢了。
所以他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无忧无虑,连梦也没有。
东方泛白,高庆翻身坐起。
他刚刚打了个哈欠,便呆住了。
那隔着雕花门,睡在外间屋的,不是黛绮丝是谁?
再低头看自己穿的这身深衣,显然是有人趁着自己睡着给换过了。
绝不是阿四,这家伙一向粗心大意,不可能这么细心。
“黛绮丝小姐,昨夜是你替我更衣?”高庆直接开口问道。还不错,声音总算恢复了正常。
黛绮丝翻身坐起,充满了异国情调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粉红,她点头道:“不错。不是公子要我做侍女?这自然是份内之事。”
“没睡?”高庆眯着眼睛笑道:“你替我更衣,本公子岂不是被你看光了。”
黛绮丝的脸更红了一分,她摇头:“没睡好罢了。怎么,公子是觉得自己吃亏了?被我占了便宜?”
“嗯。有点。”高庆极为不要脸地点了点头,“毕竟本公子号称长安第一美人,这平白无故的被女人看光,当然是吃了亏。说吧,你要怎么赔偿我——”
“不如,公子你看回来?”
“呸!”感觉自己被撩了的高庆假意抓紧了深衣的衣襟,“就算你真的敢脱本公子也不屑于看!男女有别,请你保持距离!”
“即是如此,那公子自便罢了。”
高庆忽然间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问道:“黛绮丝小姐,你可有汉名?不如我替你取一个?”
“倒是没有。”黛绮丝咬了咬下唇,显得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道:“我听说我的母亲姓安,是个汉人。”
“安……”高庆一拍大腿,“不如你便叫做安心如何?”
“安心……安心……”
黛绮丝反复念了几遍,忽然间眸子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她忽而展颜一笑,那当真是百媚千娇:“不错!自此之后,我便叫做安心。这世上,便再没有扰我宁静之人,再没有扰我心思之烦忧!”
“话说,安小姐,难道你对本公子男扮女装这件事就没什么想要问的?”高庆话锋一转,“这有点不合常理吧?”
“在西风楼我就看出来了。再说,如今我不过是个侍女的身份,何必过问主人家那么多事情?”
“啊?”高庆有点懵。
“虽然公子的妆容、声音几乎完美,但那个喉结是怎么回事?”黛绮丝掩口轻笑:“任谁也不会看不出吧?我捉摸着,不光是我,陈四海——身边那个女人也看出来了。”
果然,安平这头小狐狸就是故意的!
她纯粹是出于恶趣味!
不然以她的心思之深,怎么可能忽略这种细节?
感觉受到了暴击的高庆有些郁闷,他气呼呼地抓起腰牌,“既然如此,今日去上任也就没必要再装什么女人了。”
“可是,男人不得为官。”
“官?”高庆呸了一声:“提辖只不过是号称九品,但实际上哪里有品级?根本就不入官身序列!不过是个差役的头头罢了,男人也做得。”
说到这,高庆忽然间嘿嘿一笑:“说不定,以本公子长安第一美人的样貌,去女人堆里行走还方便些。”
他看到安心提了剑站起身,似乎是准备跟自己一同前往,于是诧异道:“安小姐这是准备跟我一起去?”
黛绮丝是一愣:“难道公子放心将我一人留在府中?”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真不信你敢做些什么。”高庆当然明白黛绮丝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确实不在乎她究竟是谁安排的棋子:“想做什么随意——本公子去上班了!”
黛绮丝眸光微微闪动,眼看着着高庆披了外衣推门而去。
她猜不透高庆在想什么,更不懂为什么他满不在乎。
但她还是决心按计划行事。
很快,黛绮丝便将高庆“闺阁”当中翻了个遍,当她摸到高庆床下的暗格时,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她翻开被褥,从其中翻出了那本发黄的古籍。
“雄风宝典。”
她轻轻念出了声。
“咦?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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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化门位于长安城东南侧,那里是从秦水到长安的漕运终点。
码头上向来鱼龙混杂,不单有往来的客商,更有暗地里掌控着码头苦力的地下势力。但若说最为暴利的,则是贩运私盐的“盐帮”。
高庆哼着小曲,站在宽阔的运河码头,注视着往来不绝的货船,盘算着自己这“提辖生涯”开如何开局。
码头上,一艘不下三十米长的货船正在卸货,那些扛着大包的男人一个个汗流浃背,往来不绝。
高庆毕竟也来了一年,他知道最底层的苦力仍然是男人,不管是大户人家的食邑庄子,还是码头上,做苦力的都是男人。
毕竟,未曾修习武道的女人做起来吃力,但修习了武道的女人又不会去做这等下贱工作。
就在此时,那搬运货物的苦力队伍中,有一位年过四十的男人摔倒在地,鼓鼓囊囊的大包跌落下来,从口袋处滚出了一地的大豆。
“混账!干什么吃的!”只见一个身穿皂服的监工过去就是一脚,将倒在地上的男人踢得滚到了一边,登时便昏死了过去。
监工年约三十,虽然行为粗鲁,但脸上却是有些儒雅之气。
她招呼着其他苦力:“你,过来,把东西收好!”
高庆嘿嘿一笑。
机会来了!
他一个箭步垮了过去:“等一等!莫要慌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