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不知相互依偎了多久,直到放学铃打响夏晴才不好意思地收回胳膊,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又哭了,加上之前的一次她已经在花花面前哭两次了,可她明明不是那么哭啼啼的人呐。
等夏晴回班级里取完书包,学校里早撤得没有几个人了,夏晴看着飘落的大片雪花,刚才那点悲伤的情绪早没了踪影,她欣喜地用袖子接到了两朵雪花跑到谢华一面前“花花你看我接到雪花了,我们语文老师说了世上没有两块相同的雪花原来是真的”
女孩的眼睛干净又纯粹仿佛世间最干净的东西,她看到的跟他看到的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东西。
谢华一回到家的时候,杨萍曼正在沙发看娱乐节目笑得前仰后合,电视声开太大了,直到谢华一面无表情地脱完鞋,她才听到点动静,立马把电视关了走到谢华一面前摆出一副嘘寒问暖的样子。
那副变脸的技术,谢华一每天都能看到上千遍。
“华一啊,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啊!”女人最后一个字陡然拔高,精致的妆容因为脸部的扭曲导致狰狞无比。
“你的脸怎么坏成这样!我该怎么办,一会谢军就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女人神经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断地撕扯着头发,整个人陷入了恐慌。
陡然她停下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好的主意一样,跪在他面前跟他平视,捏紧他的胳膊,眼里是近乎疯狂的狠绝“华一啊,阿姨给你化个妆,阿姨技术很好的肯定能把那块遮住,啊,好不好!”
女人的美甲隔着两层衣服深深陷入谢华一的肉里,但即使这样谢华一连眉头都没皱好似已经习惯了这般疼痛,看到女人这样,谢华一忽然就笑了,只是黑漆漆的眼瞳里连一丝笑意都未尽眼底。
“我爸刚给我打电话,说他今天临时要出差,不会回来了”
女人愣了一下,欣喜若狂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她急忙地站起来整理着自己刚烫的头发,微笑着对谢华一说“那你赶紧进屋写作业吧,别耽误时间了”
一举一动中又变回了谢华一刚进门时的模样,跟刚才那个神经质女人仿佛判若两人,就连微笑的角度都是如出一辙,标准得像个机器人。
谢华一皮笑肉不笑的嘴角逐渐拉平,“砰”地一声关上房门,他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的女人一阵忙碌随后大门关闭的声响传来,房子里安静得又只剩他一个人了,被打中的地方隐隐泛着刺痛,他弓着背,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埋在被子里嘶哑地喊着
“疼”
他的病是从娘胎里的带出来,他的幼儿园和学前班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他不止一次地问过护士和医生他什么时候能病好,而他们的答案总是出人意料的统一,会有一天好起来的。随后就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窃窃私语,说他可怜。
他身边的床位每天都在换人,有的是病入膏肓的老人,有的是骂骂咧咧的年轻人,他们仗着他小不懂事,就在他面前放肆言论。
记忆最深的一次是他看到了一个人拔了床上爷爷的氧气罩随后就慌忙逃出去了,其实如果谢华一想他完全可以把氧气罩再帮忙带回去,可是他没有。他听着忽然长鸣的仪器声,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那一刻他想就这就是解脱。
他已经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大人了,就连他的生母不也最后因为受不了折磨崩溃不要他了吗,后来的某天谢军领这个女人来了,他说她是他的后妈,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他。
他不知道谢军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反正就算他稍微咳两声她都会如临大敌,渐渐的谢华一就发现这个女人疯了,跟他的亲妈一样,但是不同的是她每次恢复的都很快,跟变脸一样,谢华一见过电视上的京剧变脸但谢华一感觉这个女人比他们厉害多了。
所以他以前有时候会故意在自己身上割两个口子,看女人现场变脸,觉得有趣极了。
但是他现在新交了一个朋友,新朋友笑着对他说,花花,你要身体健康,新朋友哭着对他说,花花,以后我保护你。
所以他现在不特意跑到女人面前看她变脸,也不再偷偷把药扔了,他想他也要保护好她才行,这可是他第一个朋友。
夏晴回到家时比平常到家的时间晚了点,夏母已经做好了晚饭板着脸坐到沙发上等她“收拾好了,就过来”
“怎么了”夏晴不知所以然地做到旁边。
“还怎么了,你自己干什么了去了心里没数吗,赶紧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早招完早吃饭”
夏晴一听心里“咯噔”一声,求助地看向她老爹,夏爹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默默地装鸵鸟,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夏母一拍茶几,严厉道“别看你爹!看也没用!你刚多大就学会逃课了!那再大一点是不是就要上天了!”
“我...我没逃课...”夏晴低着头小声反驳。
夏母怒极反笑“就这还没逃课呐,你班主任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你最后一节课不在班级,哎呦这给我说的,我脸都臊得慌,说逃课干嘛去了,根据其性质的恶劣情况来决定你的晚饭”
一听关于晚饭夏晴立马就怂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夏晴耷拉着脑袋,把事情的原委一字不差地转述出去了,并且充分认知到了自己的过错,只不过忽略了两个人抱头痛哭那一部分。
夏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陷入了沉思半响没说话,夏晴在这期间疯狂给夏爸打暗语,夏爸咳嗽了一声,夏妈没反应,又咳嗽一声,又又咳嗽了一声。
“啧”夏妈不耐烦地抬起头“嗓子塞鸡毛了,有事说事”
“那什么”夏爸小心翼翼地打着哈哈“孩子也知道错了”夏晴特别配合地狂点头“是不是可以用膳了”
夏母白了两人一眼,首肯了下,父女俩立马眉开眼笑喜滋滋,一左一右跟搀着太后娘娘一样把夏母掺到了饭桌上,吃完饭后夏晴异常殷勤地把碗筷也都洗了献上自己一点小小的讨好之意。
随后迈着四方步心里无忧无虑地走回了房间,心大的好像能装下头牛。
夏母看着自己姑娘的背影对着夏爸就是一阵唏嘘“你家姑娘搁古代那可是纯纯的谄媚之臣,那狗腿子模样不是都浪费了”
夏爸扒了个橘子放夏母手心里,哭笑不得“说得好像不是你姑娘一样,欸,你刚才想什么呢,咳嗽半天没见你回神”
“我还能想什么,还不是怕她走上歪路,我也是老师,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夏母吃着橘子嘴里十分不屑地说“我告诉你晴晴那班主任说话可不留情了,不就逃了一节课吗,合着在他嘴里逃了一次课就不是祖国的花朵了?”
“想当年老娘当年逃课的次数可比他吃得盐还多,老娘还不是个老师,还是大学老师,他跟我这牛气什么”
听着老婆的这般吹嘘豪言壮举,夏爸没忍住让橘子呛到了鼻子里,这回是彻底咳消停了。
一番忙落后,夏母靠在肩膀上开始回归主题“听晴晴这么说,这谢华一是确实身体不好,理应来讲邻里之间应该相互帮助,而且咱们也没法掺和孩子们的事,可我就莫名其妙的不安心呢”
夏爸安抚地亲了下自家老婆的发顶“别多想了,兵来将档,水来土淹,有我在呢,没事”
夏母闻言点点头,但是眉宇间的焦虑丝毫没见少,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是出奇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