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里昂老城-圣乔治区,Estéban洋酒馆。
她开枪了。
即使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但她也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哈哈……也算是好结局了吧。)
在生命的最后,她却觉得无比平静。
(这样的话,SPW最大的祸患就被除掉了……阿尔杰农·A·齐贝林的能力放到所有地方都很棘手,他必须第一个除掉。然后是唐·海登堡和约书亚·乔耶尤斯……即使不知道乔耶尤斯的能力,但他被剪除双翼之后,再面对训练有素的一众SPW战斗成员,胜算也微乎其微。)
(我哥哥的仇也报了,东方仗助先生。……还要感谢您这些年的培养照料,但真没想到,我在今天就不得不离开了啊。)
她感受着子弹滑出枪膛带来的冲击力,也能听到一声轻微的,被消音器过滤一遍的枪声。接下来就是爆炸声了吧,她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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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没用的,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出乎她意料的,没有爆炸,没有热浪,更没有她预想的死亡。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前方正慢慢走来的阿尔杰农,强打起精神来集中精力。刚刚说话的人就是他,此刻他也凝神看着自己的方向。
(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爆炸?!)
(不应该这样的……即使我知道齐贝林肯定会气化依附在我周围,但是这里是加油站啊!加油站通常都会建在空地上,为的就是减少发生火灾时候的影响……但是在风天,反而会让气流更加畅通无阻才对!)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断定他没法在这里去接住我的子弹,因为风力的干扰,比刚刚的小巷子里面更大!一排又一排的楼房将垂直刮来的风挡住了,但这里没有任何遮挡物……意思就是,他如果想要抓住子弹就必须离开我的周身,而在他离开的一瞬间,就会被大风吹散才对!)
(也更不可能是他临时起意,将身体的其他部分气化之后传送过来……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少说也有几十米。而在这之间的气流相当复杂,人流也比较密集,稍有不慎就会被哪一个走过的路人干扰。齐贝林看上去,也不像是会这样冒险的人!)
阿尔杰农自然捕捉到了她的不解。他或多或少地心有余悸,自己真的刚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但他也同样明白……在娜塔莉亚没能够点燃油桶的那一刻起,局势又一次逆转了。
“你认为我气化的手臂,在最后一刻离开了你,转而去阻拦子弹……应该是这样吧。”他缓缓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下来。他对情绪把控得相当微妙,面孔上淡淡的微笑令人愈发地捉摸不透。而在娜塔莉亚的眼里,却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但你充分地利用了地形。就像你想的一样,加油站所处的位置相当空旷,大风畅通无阻。我没法把那些气体集中起来去捕捉那颗微不足道的子弹。一旦我的身体气化之后,它们便几乎不受到我的控制,转而完全依赖气流了”
“但是你忽略了一点。”阿尔杰农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同刀刃。“我的替身,可一直都在天上飞着呢!虽说它不是人形,所以没法进行人形替身的精密操作……但是它不但具有与我相同的【气化】能力,更有远超普通替身的射程!”
“七十米,是现在已知的——亚列的极限距离。”阿尔杰农勾起唇角道,又伸出三根手指摆出七的模样。“虽然我本身没法去干预你的行动,但是你我之间的距离可还没到七十米呢。换句话说,你依然在亚列的攻击范围之内!”
他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所以,我的子弹……是被他的那只鹰干预了吗?!)
娜塔莉亚扭头去看。果然,在油桶正前方,正对着自己的枪口处,忽然多出了一只极其巨大的青蓝色鹰隼。它显然刚从气态转化回来,她甚至能看见亚列的翅膀末端正在化形。亚列的双眼中闪烁着青白色的火焰,她能清晰地感到,那双鹰的眼睛也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而它的喙中叼着什么东西,分明就是她刚刚射出枪膛的那颗子弹!
“在刚开始的时候,你朝着电闸发射子弹,无效。然后朝着我的头部开了三枪,成功分散了我的注意力。”阿尔杰农回忆着,说话却一字一顿。他的语言正愈发带给女孩子更大的压迫感。
“最后,你将子弹射向汽油桶——但被亚列拦下了。这么算一算,子弹已经消耗掉五发了吧。柯尔特执法者型左轮手枪的弹容是六发,那么现在——你只剩下一发子弹。”
娜塔莉亚的手攥紧了枪。
(他说的没错……我现在,只剩下一发子弹了。)
(我没法继续刚才的计划,重新去引燃油桶。因为现在亚列就在这里,我的子弹很容易就会被它截获。)
(我不能再犹豫下去了。的确,我的计划已经失败了。现在我已经失去了杀死他的机会,炸掉油桶已经成为了不可能。但是……难道我就要遂他的愿吗?!)
“……我自己也不会允许的吧。”娜塔莉亚咬着牙轻笑一声。她能感到喉咙里的血的味道。“我失败了……这个为了杀掉你而做出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了。”
“但是还没有前功尽弃!”
她虽然面色苍白,随时都可能因为伤势而倒下,但她拼劲力气低声喝道。她手中的枪转了个圈,枪口突然被直抵在自己的太阳穴边。
“我的任务……是把你们所带来的隐患消除。即使我,我做不到把你也一举击杀,但……我不会毫无意义地失败!唐·海登堡的生命,我就收下了!”
(没错……我的头颅如果出现了贯穿伤,那么唐·海登堡也会同样受到头颅的贯穿伤害。而且死亡的不止我们两人,还有那个被SPW严加看管的囚犯!……结果照样不会变,唯一的变局就是……在乔耶尤斯这一方,又多了一个强大的替身使者而已……)
(但是……抱歉,我,我已经做不到更好了……)
“别做梦了吧。”
齐贝林依然在慢慢地靠近女孩子的方向。他的神情捉摸不透,似笑非笑。看见娜塔莉亚的行为,他怎么可能猜不出她此刻的意图。但他的内心已经相当平静,甚至已经肯定了——胜利,是属于自己的。
“天青色·波纹疾走!”他大吼道。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一道熟悉的,青蓝色电火花般的波动呈现一条线一般的形态,紧紧缠绕着娜塔莉亚的周身。
那是齐贝林气化的手臂。因为他这次直接接触到了娜塔莉亚,所以把波纹附在手臂上,就已经足够对娜塔莉亚造成伤害了。
不过显然,这次的强度没有刚才那样巨大——虽说或许差不到哪里去。就像被电击一般,娜塔莉亚的肌肉开始痉挛抽搐。她重重地跪坐在地面上,手枪也“啪嗒”一声掉在一旁。
“你竟然真的不顾你的同伴吗?!”娜塔莉亚又惊又怒,颤抖着问道。她当然知道波纹的威力,刚刚那一次已经为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了。她几乎能肯定,以海登堡的状态——绝对无法承受住阿尔杰农的波纹,哪怕轻轻的一下。
所以在她的眼里,这是以朋友性命为代价的,毫无用处的攻击方式!
也因此,她对齐贝林那几丝“面对强敌的尊敬”,在此刻也化作了鄙夷和不屑。“败在你这样的人的手上,还真是遗憾……你根本配不上齐贝林这个姓氏,叛徒!……”
“哦?”齐贝林眨了几下眼睛。看上去自己的行为被鄙视了啊。他看了两眼几乎已经再起不能的娜塔莉亚,又回头看看海登堡。后者此刻仍然被锁链束缚,但链条已经明明暗暗,——这果然是被娜塔莉亚的精神所影响的。
“你是误会了什么吧?”他似笑非笑地调侃道。亚列此刻也飞来,用它那对迅疾的利爪抓住了掉落在地的左轮手枪,把它带给了阿尔杰农。随即他回过头朝海登堡的方向喊话。“伤心吗?你被完全无视了啊海登堡!”
(什么啊,他在说什么啊……无视?我分明就是利用了海登堡,才得以控制住他这么长时间……)
娜塔莉亚疑惑地抬起头来,她望向海登堡的方向,但她所见的令她诧异地张大了眼。
莫说什么“再起不能”……海登堡身上,甚至连一个伤痕都没有!现在的海登堡明显状态极好,似乎完全没受到什么伤害一样!之前的两次波纹攻击仿佛根本没发生,他就像刚到场的观众,正兴致勃勃地看戏!
“伤心?当然伤心了啊……不过原因是你没能被摁住暴打一顿。”海登堡扬起半边的眉毛,难免开口冷嘲热讽。“虽说你被暴揍的确能挺有看头,不过啊,我可没兴趣就这么陪你一起死了!”
看到娜塔莉亚的不解,海登堡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他扯出一个不怎么高兴的笑,平淡地瞥了她一眼。
“你的确让我跟我的替身都行动不能……但是我的能力,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吧!我刚刚献祭了我的半个左手的活性,把齐贝林造成的伤害全部修复完整了。”
“在那时候我就注意到,你的伤势没有与我一同被修复……这就说明,你的替身【关联】是具有单向性的!它只能将你的状态反应给我,但我是没法通过【关联】把自己的状态反馈给你!”
“也因此,我才敢于让齐贝林第二次使用波纹……因为从那时我就确定了,它在这种情况下,只会对你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只要我还活着,还清醒,就不会因为这波纹受伤致死……而你,则与其他正常人一样,再也承受不住下一次的进攻了!”
“事实上,你才是在最开始就轻敌的人……虽然不太像,但我们的确一直都在打团战,而不是你一直以为的pvp啊!”
娜塔莉亚的瞳孔骤然紧缩。她僵硬地看向海登堡的手。
果然,那只左手现在枯死得就像朽木和干尸一样!
“好了,轮到我了。”
令她回神的,则是阿尔杰农清冷的声音。那原本属于自己的手枪正被抓在他的手里,枪口也对准了自己。
“最后一发子弹,是留给你自己的。你或许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不会用它取走你的性命,否则海登堡也会真的死亡。我需要你活着,而且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砰”的细微枪响。阿尔杰农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子弹击穿了娜塔莉亚的右胸腔,而海登堡与娜塔莉亚的右胸上同时被击穿了一个洞。但区别是,海登堡的枪伤几乎立即便开始恢复,但娜塔莉亚则倒在了地上,那双瓦蓝色的眼睛也逐渐失去了光。
“锁链……锁链消失了。”
海登堡活动着身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