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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骗子

他是陆家的嫡长子,路衍,可是他的父亲路擎并不喜欢他的母亲洛瑶玲,不过这没关系,当家主母应有的他的母亲一样不少,嫡长子该有的他也一样不少,只不过,他们都缺了来自路擎的爱罢了

在八岁的时候,洛瑶玲偷偷带回来了两个人,一位妇女,还有一个比路衍小了两岁的小男孩,洛瑶玲说“在外面看她们母子俩可怜,就带回府里当仆人了,阿衍,你叫他阿竹就好了,他以后就是你的贴身小厮了”

那对母子的脸色并不好,很憔悴,那天后,小男孩阿竹就是路衍的贴身小厮了,妇人成了洛瑶玲的贴身奴婢

那天,刚好是大将军顾顺义被斩之日,原因是他谋划通敌叛国,最后败露,株连九族

在路衍十二岁的时候,洛瑶玲离世了,路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在守完孝后就娶进了一位新夫人,叫桑雅,看起来很温柔文静,洛瑶玲大概就是输给了温柔,她太强势了

在路擎高高兴兴的喝着别人敬的酒,高高兴兴地入洞房时,路衍在他的院子哭得一塌糊涂,院子外面锣鼓喧天热热闹闹,院子里却冷冷清清

“少爷,原来你在这啊,阿竹找了你好久”和他的名字很衬,阿竹总是穿着一身绿衣,上面有竹子的图案

路衍把自己藏在了洛瑶玲的床上,他没理阿竹,现在正好是晚上,屋子里很黑,只有一抹莹白的月光投过窗洒在了床边,他用被子紧紧地包住了自己,就像是小兽躲在黑暗里静静地给自己舔舐伤口

阿竹自顾自地说着“少爷,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吃点吧,这是我娘煮的面”边说边伸手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拉

没拉动,路衍裹得很紧,“少爷,心里难过的话就和阿竹说说吧,阿竹不会告诉别人的”路衍当他是空气

阿竹哄了大半天路衍也没有任何动作,他叹了口气“少爷,阿竹也一天没吃饭了,你起来我们一起吃点,不然我们就要一起饿死了”

路衍这次有反应了,他说“我好像从来没有父亲这个人,现在母亲也不在了”

“少爷别伤心了,阿竹会一直陪着少爷的”

路衍听后,松开被子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阿竹“会一直陪着我”

“会的”

路衍勾了勾嘴角“一起吃吧”在阿竹转身去端面过来的时候,路衍盯着他的眸光暗了暗,里面有东西在涌动

“阿竹,我对陆家主并没有什么感情”

“嗯?那少爷?”

“只是有点心寒而已,他那么迫不及待的就另找新欢了,阿竹”

“怎么了少爷?”

“你答应我的,你会一直陪着我”

“阿竹会一直陪着少爷的”

末了,大半夜的,路衍算是被阿竹哄好了,回到他自己的房间时,路衍忽然拉住了他,低着头说道“阿竹,你陪我睡好不好”阿竹想着少爷肯定很伤心,万一他做傻事怎么办?就答应了

只不过是第二天醒来发现他被少爷圈在了怀里而已

阿竹也没想到,这一陪睡就陪了两年

新夫人桑雅很争气,生下一儿一女,路擎对她越发喜欢得紧,殊不知桑雅私底下对嫡长子下毒手,奇怪的是,每一次路衍都能毫发无损的躲掉。在阿竹十四岁的时候,他的娘亲离世

病榻上,妇人已经快不行了,巍巍颤颤抬起的手被阿竹握在手里,微微颤抖

“咳咳,少,少爷,能否,回避一下”

路衍抬脚出去了,把门也带上了

“娘”轻得像羽毛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儿啊,咳咳,别的娘也不,不指望了”妇人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切记,誓死保护,保护少爷,切”记

“娘,我会的”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阿竹低低地承诺,可惜妇人没有听见

妇人只是仆人,他们只能急匆匆地找了个地方埋了,立了个碑

路衍轻轻抱着他,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想哭你就哭吧,哭完我们就回去了”

自此,路衍有了一个习惯,没人的时候他总喜欢抱着阿竹

路衍问过阿竹“你母亲和你说了什么”阿竹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神坚定,说“这个不能告诉少爷”

路衍十八岁,路擎突然死在了书房内,没留下任何遗嘱,按理应该是路衍成为新家主,桑雅一通威逼利诱,路衍好似真的怕了,答应她,在族中来到后和他们说明自己不想当陆家主

长老们又愤怒又无奈,路衍不肯当,他们也不肯把陆家主地位置交给桑雅的孩子,所以暂由长老代替

路衍不管他们,找了辆马车,收拾好东西,带着阿竹就走了

马车离都城越来越远,几道影子盯上了他们

“阿竹,待会我说跳就跟着我跳出马车”路衍神情严肃,紧紧抓着阿竹的手

一声好字正欲出口,路衍就喊了一声“跳!”拉着阿竹跳出马车,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而原本的马车已经被箭射成了筛子

十几个黑衣人围住了他们,路衍看着他们,笑了笑“桑雅还真是好大的手笔,第一杀手组织的人他竟然能请来十几人”

“少爷”

路衍低声道“你一会躲在我身后”

黑衣人慢慢靠近,路衍出其不意地抽出腰间的软剑,快速的几招下去,只剩下十个人了,双方厮打在一起,让路衍没想到的是阿竹竟然有些功夫,不能杀敌,但勉强可以自保了

“怎么回事,情报上不是说手无缚鸡之力吗”

“该死,那个女人给的情报有误”

还剩下八个,只是路衍已经有些吃力了,如果他不管阿竹他完全可以跑掉,两人身上已经有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阿竹比较严重

“少爷,你别管我了”

“闭嘴”

双方都停了下来,互相打量对方,路衍阿竹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阿竹观察了周围的环境,贴近路衍的耳朵道“少爷,附近有个悬崖,下面有条河”

路衍没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只说“你带路”

两人一边跑一边打,来到了那个悬崖边上,正要跳下去,却不料,阿竹是跳下去了,但路衍却被他们突如其来的绳索捆住了

“少爷!”阿竹满眼惊愕的落了下去

“阿竹!”路衍向前伸着手,眼睁睁看着阿竹消失在自己眼前

“哈哈哈!别急,这就送你下去见他,哈哈哈”其中一位手举大刀,正要落下,啾啾啾几只箭飞出,黑衣人全都慢慢倒下了

又出现了一批黑衣人,看得出来,他们和地上的是同一个组织的,只是

带头的一位来到路衍面前跪下了,毕恭毕敬地说“对不起,是属下办事不利,组织里出了叛徒”

路衍此刻猛地回神,他现在不想追究什么叛徒不叛徒的了,抓着他的衣领吼道“赶紧带人下去找!找不到人你们都提头来见我!”

“是!”

他们找了几天几夜,就差把水给抽干了找,但,没有阿竹的踪迹

路衍背着手站在悬崖边上,一干人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君华,都回去领罚,能活着再回来找我”

“是”

路衍回去后,成为了新的家主,找出了桑雅意图谋害嫡长子的证据,并且找到了桑雅谋害路擎的证据,桑雅被送到牢里准备斩首示众,但她的一双儿女却平安无事,路衍送他们走了,人人都说路衍善良

“路大善人,怎么来看我了”桑雅早就没有了昔日的风光

“当然是来看你,你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路衍示意,有人就上前来了,打开了手里的盒子,里面摆放着十个透明的小东西,形状有些,熟悉

“你猜,这是你儿子的呢,还是你女儿的呢?”原来是手指甲盖

桑雅扑了上来,抓着铁柱,身上的镣铐叮叮当当的响“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路衍笑得很开心“你猜我对他们做了什么”

“路衍你有什么冲我来!”

“诶,你都是快死的人了,能对你做什么,你女儿儿子多有意思啊”

“路衍!你不得好死!”

路衍向前走了几步,靠近她,小声说“我的母亲,阿竹的母亲,是你做的手脚吧,这可是你的孩子们告诉我的呢”

桑雅睁大了眼睛慌忙后退了几步,随后哈哈大笑“是我做的,怎么样,哈哈哈,你真以为那个贱人是大发善心就把那母子带回来了吗,啊哈哈哈”

路衍皱眉,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啊,你猜那个贱人好端端是怎么死的?和你那个贴身小厮可脱不了干系”

路衍不再问她,转身走了,桑雅已经失心疯了

桑雅地一对儿女也被关在了密室里,日日忍受折磨,却又不让他们死,路衍说“什么时候我的阿竹找到了,什么时候就给他们一个痛快”

陆家在朝廷上是个小有势力的文官,祖上五代都是太傅,只是到了路擎这,就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

一朝风云变幻,很大一部分兵力都被调派去了边关抵御外敌,有人趁着此时都城空虚发起了谋反,直逼皇宫,全靠路衍一干人拖延时间,最终被压了下去

有功的这些人都被升了官,而路衍却不要,皇帝答应了日后可以满足路衍一件事

朝堂上的官员被重新整顿了一番,都城之中的某些世家接连被连根拔起,某些纷纷崭露头角

后,路衍等人和皇帝商议事情解散后,路衍被五岁的小太子看上了,陆家这一代开始又成为了太傅

顾顺义的意图谋反的事情早在他被斩的三年后被洗白了,顾顺义是被小人冤枉,皇帝震怒,斩了那人,并下令其后代永远男的做奴,女的充妓,将军权给了顾顺义的一个副将卫忠,此后皇帝大病一场,身体逐渐垮了,在经历逼宫后,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不知不觉两年就过去了

都城在这两年中经历了逼宫和重新洗牌,如今终于平稳下来

两年前被派去抵御外敌的卫忠如今班师回朝,凯旋而归,皇帝大喜,胃口都好了许多

“卫将军如今胜仗归来,想要朕赏你什么?”高位上的皇帝满脸喜色

卫忠出列,单膝下跪“说来惭愧,此战最大的功臣不是臣”

“哦?不是爱卿?那是何人?”

“此人如今正在外面,皇上何不召见”

皇帝示意身边的太监,太监立马亮了嗓子“宣卫竹觐见”

卫竹?!路衍还未反应过来,一道修长的身影背光而来,他跪在地上向皇帝行礼“草民卫竹,拜见皇上”

“无需多礼,平身”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路衍已经听不进去了,只傻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

阿竹要了什么奖赏路衍也没听见,只是感觉有许多人的视线投到了他身上,路衍皱了皱眉,不再看卫竹

阿竹退下了,早朝继续

一下朝,路衍就快步走了出去,环绕了一周,却没有卫竹的身影,卫忠经过时,路衍一把抓住了他,摆出了官场职业微笑“将军介意我现在上门拜访一二么”

卫忠被他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太傅想来就来罢”

闻言路衍直接拉着他上了自己的马车,赶马车的人很有眼色,马车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

卫忠:不是说文官都是拖拖拉拉像乌龟一样的吗,这个太傅看起来怎么火急火燎的

到了卫忠自己的住宅门前,路衍松开了抓着卫忠手臂的手,做了个深呼吸,一脸从容的下了马车,直接就进去了

卫忠:????!这是我的宅子没走错吧,他不是来拜访我的吧????!

路衍一脚踏进花厅,果然,阿竹正在那坐着喝茶呢

“啊,阿竹?”路衍放轻了呼吸反倒不敢上前了

“噗,咳咳咳”阿竹听到突如其来的一声阿竹惊得被茶水给呛了,路衍连忙上次给他拍了拍后背“没事吧阿竹?”

阿竹终于回过神来了“少,少爷?”

路衍忽然抱住了他,小声地说着“阿竹,你去哪了?我很想你”

阿竹回抱着他“阿竹现在回来了”

门口的卫忠:嘤嘤嘤好感动,嗯?嗯!啊咧,感动个鬼,快放开我家少爷!

卫忠清了清嗓子“小少爷这就是你说的少爷?”

阿竹赶紧推开他站起来说道“卫叔,是他”

卫忠感受到了来自路衍的死亡凝视,眼刀子啾啾啾的往他身上扎,连忙说有事走了

路衍气淡神闲地拿起了个杯子自己倒了杯茶喝“阿竹?你不打算和我说些什么么”

阿竹:那是我刚用的杯子……

“少爷,我叫顾庚哦”

两年前阿竹掉下悬崖后,碰巧顺着水流流到了当时卫忠军队路过的地方,然后就被捞了起来,等他醒来后失忆了一段时间,等恢复过来他们已经到了边关

阿竹本名顾庚,是,顾顺义唯一的儿子,那妇人就是顾顺义的妻子,陈曦黎。当年顾顺义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就把妻儿送了出去,陈曦黎与洛瑶玲是手帕之交,闺中好友,出事后,洛瑶玲偷偷把人带进府里保护,感谢顾顺义从不让妻儿出现在大众眼前,不然哪能藏这么久

桑雅正是知道了这个,威胁洛瑶玲

“阿竹,跟我回家”

“好”

本以为路衍和顾庚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但是,天下并不太平啊,国家在经历一次逼宫,经历洗牌后已经伤到了根基,许多国家都盯着,这几年里大大小小的战役接连不断,每一次顾庚回来都陪不了他太久

这一次,卫忠再次奉命出征,顾庚必须随同,因为他是军师,好在,顾庚手段毒辣,原本预算两年的战役压缩到了一年,敌人被迫签订条约,并且承诺二十年内不会进攻。皇帝龙颜大悦

“卫竹,你可缺什么?”

“这,草民不缺”皇帝不是不想封他一个官,是顾庚自己拒绝的,说这样就很好

“卫竹你如今也有二十四了吧,还是孑然一身,可有中意的姑娘啊?”

“回皇上,中意的姑娘没有”

“那,你看朕的小公主如何?”

顾庚连忙跪下“皇上若真要给草民赐婚,草民请求给草民和太傅大人赐婚”

满堂哗然,皇帝并不愤怒,只是转头看向了路衍“陆爱卿表个态吧”

路衍出列,跪在了顾庚旁边“早年皇上答应允臣一件事,臣希望皇上能为臣和卫竹赐婚”

皇上望着下面的两人,许久许久,眼睛像是透过他们看到了一男一女,也和他们一般,跪在这里请求赐婚

皇帝的声音很轻很轻“朕,允了”

成婚那日,路衍问他“你就这么确定我喜欢你会答应你吗?”

“少爷不是从小就盯上了阿竹吗”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少爷老喜欢抱着阿竹啊”

新婚第四日,顾庚又要随军出征了,那天,路衍站在城墙上,目送着他离开

“阿竹,你答应我的,这次以后,会一直陪着我”

这次发起进攻的,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国家,隐隐比较厉害

这场仗,春去秋来,打了三年,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双方都陷入了僵局,只要一方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满盘皆输

“报!卫将军,卫将军”来传讯的小兵身上染满了血

“卫将军怎么了!你快说!”所有人都在屏息,都在祈祷,路衍抓着衣服的指尖都白了

“卫将军牺牲了,整个军队无一幸存!全死了啊”那小兵大哭了起来

“皇上!皇上!啊,陆太傅!陆太傅!快,快宣太医啊!”

是啊,顾庚不是百战百胜的神啊

卫忠输了,但敌军也伤了根本,必须撤兵

路衍昏了三天三夜,一醒来皇帝就来看望他了,劝他保重身体,一会后又摆驾回宫了

“骗子,你骗了我两次”路衍在屋子里,很黑很黑,外面有月亮,可是这次光照不进来

在一个月后的早朝,皇帝驾崩了,13岁的太子继位,路衍辅佐

太子十八岁,已经能够熟练地处理朝中事务,整个国家已经富强起来了,刚好那个大国刚养好就迫不及待地再次攻打过来了,路衍请求带兵出征,太子允了

这次,用时五年,路衍完胜

班师回朝途中,路衍病死了,那个地方刚好是卫忠他们全军覆没的地方,顾庚,也在那

“少爷对不起啊,阿竹又食言了”

那是顾庚死前最后一个念头

“阿竹,这次,你可以一直陪着我了吧”

那是路衍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们的朝代并不太平,顾庚想给路衍一个太平盛世,可以安安心心地游山玩水

路衍想要顾庚一直在身边,他想了一辈子

路衍很后悔,他后悔当初跟着顾庚来到了那个悬崖,那是他和顾庚人生的转折点,他无数次的想,要是当初没有过去,再坚持一会就可以等到君华带人来,他完全可以和顾庚活着等到那一刻,那之后,他可以继续带着顾庚走,可以继续和他在一起,而不是他天天在朝堂上和那群人勾心斗角,而不是他和顾庚少聚多离,而不是,听见他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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