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秦王府有点混乱，有点嘈杂。
杨如意一大早起来，先是绕着院子缓慢散步，锻炼了身体半个时辰，接着享受了一顿丰富的早餐，和花影她们闲聊了几句，拿起本闲书看起来。
接下来就比较诡异了，赵妈妈进来告了声罪，带走了所有服侍的丫头，院子外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哭泣声，求饶声，呵斥声，不绝与耳。
“发生什么事了？”杨如意疑惑自语，要知道这可是王府，宁王妃将门出身，治府甚严，住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发生这种事，心中腹诽道，“难道是皇上来抄家了？”
也就是腹诽一下，真要是来人抄家，府里也不可能这么平静，赵妈妈的神情也不会那么淡定，带人前还和自己告罪一声。
太后还活着，皇上再怎么跟秦王不对付，没犯什么大过的情况下，也不至于对弟弟动手，还有宁王妃的父亲驻扎在边境，手握重兵，抵抗着草原的游牧民族，深受朝廷倚重，皇上也不能不考虑他的态度。
“不是抄家，那是什么事？”杨如意站起身子，走到窗边，竖着耳朵留心着外面的动静，“有王妃坐镇王府，动静也不是很大，看来事情在可控制的范围内，麻烦应该不大。”
“进了刺客？不像，出了内奸？有可能，”杨如意慢慢点头，“秦王在朝中安插心腹，渗透侍卫，皇上以前不在意，现在想要让儿子继位，只要不是太迟钝，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策反对方的人，不是不可能的事。”
“看这样的动静，，策反的人分量不轻啊，秦王可能要头疼了，”杨如意想着袁城紧皱的眉头，有点心疼，却又笑了起来，“醒醒吧，那不是你师兄，只是一个和他长得像的人而已，有的是人替他操心，为他心疼，关你什么事？”
杨如意烦躁的在房间走来走去，越走越快，下身的裙子几乎飞起。
“哪怕他不是你师兄，那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没有他的帮助，说不定你已经被人杀死了，没有他的帮助，说不定你已经失血过多死了，没有他的帮助，说不定已经因为伤后的并发症死了。”
“那些太医凭什么那么尽心，还不是看在他的身份上，那些救命的珍贵药材，还不是秦王府的收藏，我关心关心他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我要是毫不在意，那才是狼心狗肺呢。”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那是皇位的争位，是整个天下最尊贵的事物，他们争夺产生的余波，等闲之人都有可能粉身碎骨，更何况我这么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说不定还会牵连家人。”
前世的杨如意不是没见过大人物，因为家世的原因，因为事业的成功，什么领导高官也是经常见的，向来都是谈笑风生，从来没有怯过场，可惜现在一切都不存在了。
现在她就是一个野丫头，一个边境州县来的小人物，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她，可气的事，这还是事实，曾经一个芝麻大的乡镇巡检，就可以逼得她焦头烂额，左右失据。
更可气的是，她还是一个女人，这不是说女人有什么不好，她一直以身为女子为荣，可是这是在古代啊，长久以来的习惯，天生就限制了她的发挥，许多的事情都不适合她出面，否则可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走动间，杨如意余光看见花影领着几个丫头过来，忙停下脚步，露出笑容，“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嗯。”花影脸上还残留着惊恐，勉强挤出笑容，“不知道，我们只是接受了管事们的询问，有些人被带走了，还有她们的家人。”
杨如意扫了一眼，发现有两个人有点眼生，确定以前没有见过，心中的某些猜测被证实了，她没有再问，只是点了点头，重回桌边，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杨小姐，”快到中午，赵妈妈过来，一脸喜色，“王妃请小姐晚上去蕙馥轩坐坐，喝杯喜酒。”
“喜酒？”杨如意疑惑问道，“不知道是什么喜事？我需要注意些什么？”
“不需要，”赵妈妈摇头道，“太后娘娘赏了王爷两个姨娘，王妃想在府里摆几桌，热闹热闹，请小姐到时赏光。”
“嗯？”这算什么事，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又打又拉的，“这些事，我去是不是不合适？”
杨如意本能拒绝，府里刚有事发生，心里都不痛快，又不得不摆酒，自己一个外人，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这是王妃的意思，也请了王爷的示下，”赵妈妈语气虽委婉，意思却不容拒绝，“等下会有人过来给小姐梳妆，请你不要让我们为难。”
“好吧。”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惹人厌，杨如意无奈点头，“我会准时赴宴的。”
……………………
秦王府内深处的一间院子外，两排人影垂手而立，鸦雀无声，不远的刑房内，传来用刑的声音，哭泣声，惨叫声，求饶声。
居中的房间内光线阴暗，气氛凝重，袁城上首而坐，大管家袁一半躬着身子小声禀报。
“接到王爷的询问，我亲自去了袁七的家，发现他的家人已不知所踪，所有贵重物品也都提前转移了，只剩下几个不知道内情的下人在维持着表面，对外的说法是走亲戚去了。”
“看到这种情况，我就知道事情重大，召集府内的情报人员，才发现这种情况已持续了一段时间，有关的文书都被他拦截了下来，这是我的失职，请王爷责罚。”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大意了，”袁城语气阴沉，“那个狗奴才，本就是个孤儿，是我救了他，让他认字，教他武功，还指了王府的家生子给他，自认为对他不薄，把府里的情报工作都交给了他，竟敢背叛我。”
“好了，不说这些了，”袁城抬手止住了大管家的话，揉了揉额角，“现在考虑的是怎么处理后续的问题，你查得怎么样了？”
“是。”袁一早有考虑，“收到消息，我已经控制了所有和袁七关系密切的人，并已派人去城外庄园抓捕他老婆的家人。”
“经过拷问，其中几个确有问题，正在用刑，看能不能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其余人员，我的意思是全部打发出去，再从庄园里抽调人手补充上来。”
“另外，为了以防意外，各位主子身边的人需要动一动，换上更可靠的人手，这件事我会亲自负责。”
“嗯。”袁城点点头，表示认可，“毕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怕露出马脚，以免被我察觉，不会有大动作的，人员不用全部换掉，那会大乱的，打发去负责外围吧。”
“那几个不管能不能问出有用的信息，过后全部秘密处理掉，至于袁七的家人，先关押起来，除掉了他，就送他们一家人团聚，如果没有，就继续关押着，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的下落可打探清楚？”
“我会吩咐下去。”袁一表情毫无变化，“暂时还没有，府里的情报人员有点群龙无首，需要一段时间的整理。”
“唉，是我过于信任他了，把府里的情报工作交给了他一个人，”袁城后悔道，“这件事你先挑起来，等到有合适的人再接替你。”
“可是我的事情太多，无法兼顾啊，”袁一罕见的叫起苦来，“现在每天睁开眼，就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忙到半夜都做不完，王爷就心疼心庝奴才吧。”
“老袁啊老袁，”袁城看着他的大管家，面无表情，“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不会让你没了好下场的，只是先让你挑起来，找到合适的就会接替你。”
袁一嘿嘿笑着低下头，也不吭声，他可比不了袁七是孤儿，祖上几代都效力于袁家，一大家子呢。
“哼。”袁城瞪了他一眼，也不理会，“现在你先做好两件事，第一，尽快找到袁七，除掉他，敢背叛我，就得承受相应的代价。”
“是，我会尽快办好这件事。”袁一郑重点头。
“既然府中的人暂时不顺手，那就不指望他们，”袁城沉吟了一下，从怀中掏出枚贴身小印，“你拿着这个，去找裘得功，让他打探袁七的下落，如果机会合适，顺手除之，到时少不了他的好处。”
“裘得功？皇城司的司监？”袁一有点愕然。
皇城司源自前朝太祖年间，是皇上监控百官，刺探民情的机构，最盛时机构复杂，有吏员数万，盛极一时，常有骚扰地方，贪赃枉法之事，百官苦不堪言，经过百官多年的抗争，如今只龟缩京师一地，虽大不如前，仍不容小视。
皇城司现设有司正一名，由秦大伴兼任，司监两名裘得功，裘得劳，以及干事十来名，均由内侍担任，再吸收京城三教九流的混子，无赖，是为京城一霸。
“嗯，他早就是我的人了，”袁城很满意袁一的惊愕，“袁七的事肯定是秦大伴经手，那必然瞒不过裘得功，等他探得了消息，再决定下面怎么做。”
“第二件事，不管袁一吐没吐，吐露了多少，既然现在还没人找上门来，那我们的人都得重新布置，免得被人一网打尽，让多年的努力前功尽弃。”
“是，我尽快去做。”袁一收起脸上的惊愕，“只是这静肯定不小，皇上那里……”
“他又不是今天知道，”袁城哼了一声，“只要注意保密，其余就放手大胆去做。”
“是，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下去安排了。”袁一看了看天色，脸上浮现笑容，“今天是王爷的好日子，老奴就不打扰了。”
“嗯。”袁城不在意的应了一声，“对了，所有宫里指出来的人，你都安排些妥当人照顾着，既不要冷落了，也不要放松警惕。”
“这个我明白，一直有人看着呢。”袁一见没有别的吩咐，告退离开。
袁城站起身子，踱步站在门口，院子站着的侍卫齐刷刷跪下，以头抵地，不发一言。
“这件事暂时与你们无关，以后都继续用心做事。”难言的沉默中，袁城缓慢开口，“都散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