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局办公大楼分前后两面，前面为瀛洲局大院，后面为瀛洲局业务审批大厅。一楼朝南的为科长室，负责许可证的审核、签字、监督、制证处等业务；朝北的为行政审批大厅，负责业务的受理、证件的发放、休息；二楼为行政科室；三楼为局长室和小会议室；四楼以上为老干部室及其他辅助科室和单位娱乐锻炼场所。
舒东方离开梁仁杰转身右拐，通过职工内部通道便来到前面一楼大厅。大厅正面悬挂着领导人的题词，精工装裱，提醒大家时刻铭记在心中，做好人民公仆；东面挂着职业道德准则，要求大家爱岗敬业、诚实守信、办事公道、服务群众、奉献社会；西面悬挂着整衣镜，以便大家上班时整理衣帽，树立高大形象。舒东方从大厅里抬头朝西望去，只见走廊里何国栋办公室门口聚集着七八个人，正在东张西望，看到舒东方走来，猛地一大惊喜，纷纷急忙散开，腾出开门的空。等看清不是何国栋时，又焦急地摇头跺脚。舒东方一看便知道何国栋没有来，便信步走向二楼。二楼楼道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大大的壁画，上面画着一副手铐，一手干瘪的手从手铐中伸出，旁边写着陈毅那句经典的话，“手莫伸，伸手必被捉”，上班必然看见，足以警钟长鸣。
相比大厅里，二楼走廊里静悄悄地，而且有点昏暗，舒东方一时还真适应不过来。正在舒东方沿着走廊欲找办公室时，忽然听见门吱呀一声，接着清脆的咔咔咔的皮鞋声由远而近一声甜甜的声音扑面而来。“你好，东方哥。”
舒东方猛然一愣，心里异常激动，心想今天是不是犯上桃花运了，在这地方怎么还有美女认识自己呢？正在纳闷之际，一个人飘然而至，已经站在自己身边。等到舒东方定睛一看，原来是赵艳。深蓝深蓝的超短裙职业装，把臀部衬得浑圆浑圆的，高高的胸脯，还在富有弹性地上下跳着，给人一种青春活力。
“你好，东方哥。你领的材料在办公室桌子上。我猜着你该来了，早准备好了。”
“谢谢，谢谢。”舒东方不经意地看了下赵艳，好像犯了错似的，脸有些发烧，幸亏看不出来，略微低下头，忙不迭地说。
只见赵艳上身向前一倾，双手拿着文件往前胸一抱，往墙边一靠，让舒东方过去，自己迅速闪过，直奔三楼而去。
办公室门半开着，舒东方敲了下门，只听一声：“请进。”进得屋来，豁然明亮。三间办公室，温玉清、吴子豪、赵艳曾各站一角，呈鼎立之势。门口放置着沙发待客休息，中间摆放着一颗高大的常绿的橡皮树和几盆鲜花。这些树和花几乎全是赵艳照管，喷水、施肥、剪去枯叶等。现在虽然花期一过，一上班就喷过水，叶子还在滴答滴答地淌着水珠，可是上面依然落有梁仁杰喝醉酒用烟头烫的痕迹。舒东方见温玉清苦着脸，皱着眉头，不时地低着头敲打着电脑键盘；吴子豪眼睛通红，手拿电话在接电话。见舒东方进来，二人几乎同时站起来让座。
“坐，坐，里面坐。”
“谢谢，不客气。”舒东方逢口必谢，这已经成了习惯。
“材料在茶几上，信封里装着，你按单位的名字拿走就是了。我刚接到通知，让我去替李局长开会。”
“谢谢。你看你的眼睛红的那么厉害，怎么去开会呀，快去医院看看吧。”舒东方看到梁仁杰两眼红的要命说。
“谢谢你的关心，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病，是昨夜熬夜熬的。正是因为开会，我昨晚才熬了个通宵，搞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反正开会的时间就是睡觉的时间，等会开完了，我的眼也不红了。”
“高见，还是上级领导高见，开会都开去经验了。工作休息两不误。”舒东方笑着说。
“喂。”温玉清暂停打字，听见吴子豪要去开会，突然想起发邮件的事，手按键盘没顾得移开，抬头对吴子豪说：“你先别走啊。你走了上午的报表谁发报啊！数字还没有统计呢？”
“哈哈，你放心吧。我已经设置好了，定时发送的邮件。”
“可是统计的数据到现在下面单位还没有报上来，你怎么就发了？”
“哈哈哈。”吴子豪开怀的笑，说，“你啊你，死脑筋。我要等着下面报的数据不就彻底晚了。况且下面的数据哪个不是瞎编的，哪个不是吹牛的，哪个不是迟报和不报的。与其说等他们的编的数据还不如我自己编的更快、更像、更贴近实际。不和你们瞎扯了，到点了，我该走了。我现在已经成了会议代表了。舒兄，你陪温玉清哭吧。哈哈。”吴子豪放下电话，迅速拿起笔记本和笔，一边和舒东方道别，一边脚不沾地地走了。
舒东方满心疑惑，怎么让我陪温玉清哭呢？看看吴子豪的离开的背景又看看还在埋头打字的温玉清，舒东方百思不得其解。
舒东方看到吴子豪桌子上放着考试用书，随便翻了下，一眼就能看出来，除前面几页用笔标注了几行外，后面好像没有翻过。舒东方轻轻地走到温玉清桌前，温玉清眼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了看舒东方，迅速点了点头，又急忙低头打了两个字，赶紧站起来让座，给舒东方倒水。
舒东方见温玉清桌子上，满桌堆都是材料，报告、通报、会议纪要等，根本不见复习资料。虽然一桌子，但摆放的井井有序，分类清晰，想拿那一个，随手拈来。
舒东方急忙拦住温玉清不让倒水，说：“谢谢，不敢劳驾。大哥，有重点吗？透露点消息，你们这领导阶层，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那最基层，山高皇帝远，消息闭塞，什么都不灵通。”
温玉清舒赞开眉头，笑了笑，示意舒东方坐下，倒上水，笑着说：“还重点呢？你看我的书都不知道放哪里了。刚才吴子豪不是让你陪我哭吗？正是因为学习昨天晚上和你嫂子吵了一架，到现在气还没有消。早上一上班，吴子豪看我不高兴就问我个究竟，我如实告之，可是吴子豪那小子竟给我添油加醋地说我哭了。哈哈，你说这大老爷们再生气也不能哭啊。”
原来，为了给温玉清充分的学习时间，刘思佳几乎承包了全部的家务，尽量不打搅他，甚至每逢星期六和星期日都带着孩子回娘家，给他留个清净的学习环境好好学习，以便考个好的成绩。昨天晚上孩子病了，刘思佳抱着孩子液输一下子输到十一点，回家一看温玉清还没有回家。刘思佳心想不告诉他了，告诉他让他担心，还打扰他。现在没有来，肯定是在单位办公室学习呢。等安顿好孩子后，忽然发现考试用书全在家里放着，立刻断定温玉清不可能在单位学习。这一发现不要紧，气不打一处来。等到温玉清写好材料回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刘思佳大闹一场，把温玉清骂个狗血喷头，什么癞皮狗扶不到墙上去、跟着你过日子白过了、让人心寒等等。闹得温玉清一夜无眠，可是就是没有哭，不过到现在眼睛还布满血丝呢？
一份材料，值得那么费劲吗？眼下天下文章一大抄，文人学士科研专家都不妨抄袭，你温玉清何必出那力呢？网上一搜，什么都出来了。满眼都是“领导讲话中会议没有不隆重的、闭幕没有不胜利的、讲话没有不重要的、领导没有不重视的、进展没有不顺利的、设计没有不周密的、规划没有不宏伟的、完成没有不圆满的、成就没有不巨大的、工作没有不扎实的、决策没有不英明的……。”好像不用排比就不知道他写作水平之高，文学功底之厚。不管发什么言，都是在领导的领导下、领导的关怀下、领导的帮助下，拉上所有沾亲带故的领导，阿姨奉承、拉关系、做人情。正如群众评价“常说的老话多，正确的废话多，漂亮的空话多，严谨的套话多，违心的假话多”。以致出现两地宣传稿件如出一辙，１０００多字稿件８００字内容相同，不同的是领导名字换一换，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失就失在忘了更改地名，从而闹出“某地指导某地工作”的笑话。令人欣慰的是李局长还没有让温玉清写剧本试演讲稿：“此处等掌声，望一眼市长一眼…。喝口水，望市长一眼。等掌声，…。”这些开会的举动，李局长早已习惯，成竹在胸。他知道在那里该等，在那里该望，不用你温玉清提醒。当了这三十年的官，难道连这些也学不会吗，如果不会这些，李局长根本不会混到这一步当上局长，也不可能在官场上混这么长时间，早就被淘汰了。可是，难道真有领导就那么笨吗？要下属写成演讲式讲演稿？不信你可以查查，某副厅级官员被双规后，一百个字的检讨就有十几个错别字。你以为现在的领导讲话都是自己写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