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王利君从部队转业到瀛洲局，李局长对王利君还算是非常器重，被安排到重要的财务科室。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小青年，年轻气盛，脾气耿直，对生活充满美好的幢影。上班后不久，王利君就接到李局长一个朋友拿着李局长签好字发票前来报销，要立即支付十万元的现金。发票用途上只写购物二字，其他什么也没有写。当时财务科长不在，王利君一看这不符合报销的规定，自己做不了主，就拒绝付钱。没过两个星期，自己就被以委以重任的名誉调到这瀛洲所。从此后，无论大调小动，自己从朝气蓬勃的小青年变成两鬓白发苍苍的老头，身边的人走马灯似地换了个遍，连自己的部下都成了局长，自己却还是原地不动，一个基层的领导，行政编制中最低最低的基层领导。后来单位好心人告诉自己，你知道那人是谁吗，你竟敢不立即付款？那是李局长的小舅子，那家伙除了不贩毒，只要赚钱什么都干，谁敢挡他的财路。瀛洲局财务科是他的银行，比银行还银行，银行贷款还需要层层把关审批，他到财务科说什么时候用钱就什么时候拿，说用多少就拿多少。你倒好，该落好人的时候，你却错过机会，得罪了李局长。你走后，财务科长回来后，当天就马上支付了，支付过后，还是他自己亲自去换了发票以应付检查。目前说什么也都晚了，如果是现在的话，管他十万百万，反正不是自己的钱，反正有领导签字，谁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出了事有李局长顶着，我自己不装腰包里一分，和我王利君有何相干，最多落个把关不严的处分，这样也不至于让我王利君一直暗无天日没完没了地一直待在瀛洲所吧。
除了开会，平时自己几乎没有进过城，更没有办过私事，和很多人根本就不熟悉。即使盛情难却，受地方领导的委托，领着他们去瀛洲局办公事，不是给你白眼，就是惹你一肚子气生，最后落一个“还不如我们找中介办的利索。”的数落。一个系统的人领着去了，我们不指望你们端茶倒水让座，想想你们到我们那里我们是怎么伺候你们的，我们只求别看你白眼挨训就知足了。如果不是怕家丑不可外扬，早就投诉了。自己给儿子办的唯一的一个许可证，本来两个月就能办好的，现在过了半年了，还没有办好，手续仍在何国栋哪里给扣着，证明信也让李局长给撕了。也不怨舒东方，都是自己官太低，权太小。
现在要自己去参加评分，评价一个人的优劣，王利君还真犯了愁。要说对他们认识，就凭自己的这么老的资格，对他们还真对不上号，何况一些新人呢？有的自己连名字也不知道是谁，甚至根本就不认识，这怎么能保证公平公正的去评价一个人呢?真佩服李局长出如此妙招。
二
自从接到参加竞争上岗评分的通知，王利君的手机就没有停过，酒场安排的满满的，虽然很少回家，老婆口里埋怨，心里却美滋滋的，见人就笑眯眯的。按老婆的话说：“该时来运转了，过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都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的礼。”
一大早，一只喜鹊就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老婆洋洋得意地笑着说：“你就等着瞧吧，今天准有喜事。况且从昨天开始，我这左眼皮啊就一直跳啊跳啊。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保你不足三天就要发财。”
“去，去，去。我这几天能混上酒喝就已经不错了，别人送那仨核桃俩枣，你还能指望发什么大财。”王利君听见老婆说发财就头疼，虽然自己整天做着一夜暴富的梦，天天想着天上掉下来金元宝，正好砸在自己的头上。
这时王利君手机响了，是自己最亲密的战友打来的，说是要私下聚一聚。王利君不禁满心狐疑？战友集会刚刚一个月，还不到下次聚会的时间，怎么这么快又要聚会啊！而且，平时的聚会都是有专门的联络人通知，这次特别强调是私下，这是怎么了？肯定是有要事相商。这个战友可不是一般的战友，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当年要不是他在战场上把自己背起，自己恐怕早已成了异乡他国的孤魂野鬼了。到现在每每想起还无限感慨，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可是大恩不言谢，只好在平时交往中尽心罢了。战友也不是施恩图报之人，从来没向人更没向自己提过救命之事。这次聚会既然是私下小范围的集会，吃饭绝对不能让战友付费。想到这一点，王利君心里略微感到宽慰一点。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是不是请客送礼的来了？”老婆在一旁揶揄说。
“憨情财神爷也有迷糊的时候，恐怕这几天执行的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今天该你破费了。”
“怎么的？”老婆斜楞着眼，竖起耳朵，侧着头，装着没听清楚。
王利君给老婆一五一十地一说，根本用不着层层审批，通情达理的老婆一下子从国库拨出两千元，大手一挥，啪地一下甩给自己说：“潇洒去吧。”
出门前，王利君特地刮了刮胡子，换了身新衣服，直挺挺的裤折一看就像刚刚穿上的。怕别人看出来笑话，抚了抚又扯了扯，可是怎么也抚不平扯不下去。当王利君到达酒店门口时，一字排开的两排服务员衣着鲜艳、大胆裸露，依次此起彼伏地来个九十度的鞠躬，一个个温柔地笑着，令王利君受宠若惊，眼睛自觉不自觉地扫来扫去，心里想着自己这寒酸相，感到自惭形愧。幸亏是酒店服务员而不是售楼处小姐，自己才得到如此高的礼遇。售楼小姐她势利眼，一看衣着，二看车，三看鞋子，那可是阴阳脸。也难怪那样，堆给你再多的灿烂微笑你也买不起，谁补偿自己的劳动付出呢？不审查你资格，让你进门看就不错了，要么一高兴设个VIP，恐怕你进都进不去，还能让你一饱眼福。不过售楼小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如果碰到个钻石王老五，掷手几个亿，一买一栋楼，恐怕搭配着售楼处小姐卖的也多的是。酒店可不这样，民以食为天，一日三餐，谁也少不了，来的都是客，都是消费者，赚的是他们兜里的钱。
王利君以为走错了地方，给战友打电话核实后，小姐躬身引着王利君去战友定好的房间。房间门口早已站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人在翘首以待。快到房间时小姐稍微放慢脚步，站定，摊手一指，说：“请。”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就是王利君王队长了？”大腹便便之人笑呵呵地问。
王利君点点头，疑惑地问道：“你是？”
“一会介绍，里面请。战友早已恭候你多时了。”
大腹便便之人推开门，王利君往里一看，金光四射，令人窒息，使他晕头转向，不敢朝前走。听见说话声，战友从里面出来，急忙相迎，一把拉住王利君进入。王利君的脚像踏棉花似地一深一浅地走在柔软的地毯上，一屁股蹲在休息厅的富有弹性的柔软的沙发上，差点没有被弹起来，险些出丑，幸亏自己人高马大稳如泰山。特大液晶电视屏幕上播放着美女山水画面，天籁般的轻音乐不知从哪里传来。突然一个身着唐装的服务员双膝跪下，吓得王利君一大跳，还以为有什么事求自己帮忙呢？没有等王利君反应过来，服务员早已双手擎起热腾腾的香气四溢的茶来敬茶。王利君双手接过，颤颤地放下茶杯，不知如何是好。他心情复杂地看了看服务员，这是自己第一次享受这跪式服务。跪，自古到今就显示尊卑，文明社会基本上绝迹了。可是现在，跪似乎很流行，跪出孝心，跪出名誉，跪出金钱，可是却跪走了人格，跪失了尊严。就像现在非常流行给父母跪着洗脚一样，在家洗，你是理所应当，干嘛要去大街上展示呢？干嘛非要新闻媒体报道呢？其用意就明显令人质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