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局领导打分如期进行，照例是广播、电视、报纸等各大媒体云集而至，争抢头版头条。出人意料是瀛洲局上级业务主管部门媒体也不邀而至，引起各界人士的关注，也无意中提高了瀛洲局的声誉。按竞争上岗程序，以各自的抽签取得先后顺序，竞争者先自我介绍，然后回答密封的箱子里的问题，最后阐述对工作的打算。在媒体和纪检监察部门监督下，各位领导现场打分后放入密封箱里，最后公开合分，然后张榜公示。
不管演讲者是条理清晰高瞻远瞩，还是信口开河夸夸其谈或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要不就是懵懵懂懂茫然不知所措。不管集体是多么严肃的表态，是多么统一的口径，也不管一个个听得是多么认真，记录得是多么仔细，你陪着频频点头，他陪着嗞嗞赞叹，其实每人都各自盘算着自己的打分对象。澶渊之盟虽然是不平等的条约，却给人民带来了百年的修生养息和平年代，可瀛洲局一次次的研究开会讨论的意见，不过一天就土崩瓦解了，倒没有小孩过家家撑的时间长。也难怪这样，社会进步了，连山盟海誓信誓旦旦的夫妻都朝分暮和，何况一个为利益而组成的团体呢？
李局长不假思索地给何国栋、吴子豪和梁仁杰打了50分，给温玉清、舒东方、唐建立打了可怜的10分。在他看来温玉清、舒东方、唐建立根本不在考虑之列，而且在前面的两轮成绩中，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得分都超过何国栋、吴子豪和梁仁杰。如果不刻意打压，万一冯政委和刘副局长他们俩个谁得了好处都打高分的话，平均分出来后高出何国栋吴子豪和梁仁杰就麻烦了。特别是温玉清，没有一点点关系，在前两轮中得分那么高，后悔当初考试分没有刻意打压。舒东方送那么一点点礼，自己根本就没有看在眼里，碍于以前老关系的情面，没法当场扔出去，没有弄他难看罢了，还真有胆量越级来参加竞争上岗。至于陈华亭、赵艳这两位自己手下领导的子女，毕竟是在一个单位共事这么多年，看在这个份上也必须照顾。可是又不能打太高的分，绝对不能超过何国栋、吴子豪和梁仁杰，于是给他俩刚刚及格的分数30分。放下笔来，李局长坐在局长这个位置好像踏实了许多，心想家里收受的钱，如果可能的话，现在打电话就可以让老婆开始动用了。
李局长抬起头，看着冯政委正在思索，刘副局长已经折叠好放在那里。刘副局长看见李局长朝自己看过来，急忙掏出烟，扔过去一支。刘副局长比李局长打分打的更快，演讲对他来说那简直是多余的。他想象的非常简单明了，赵艳不用说给她打了50分，何国栋、吴子豪集体决定的50分，其他的都是10分，绝对不能多给1分，多给1分就有可能超过赵艳。至于自己收梁仁杰的礼怎么没有给他打高分，有他李局长在还轮不上自己操这个心，因为李局长收的更多，自己得的还不及李局长一个零头，保赵艳要紧，保自己的官位为上。万一因为梁仁杰没有竞争上出了事，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什么事都先从李局长开始，谁让他受梁仁杰那么多钱，谁让他是一局之长的正职？自己算什么，只是个说什么都不管用的副职。
冯政委也不能脱俗，也给何国栋、吴子豪打了50分，陈华亭和赵艳碍于哥们共事的情面，还有梁仁杰也给自己送了礼，虽然比李局长少了很多，但人不能没有良心，否则受良心的谴责，于是给陈华亭、赵艳和梁仁杰个打了40分。至于舒东方，基层人员，自己根本就不熟悉，能够参加竞争上岗，精神勇气可嘉，以前的成绩名列前茅，给他打高分恐怕超过了何国栋和吴子豪，于是决定打30分。可是对温玉清和唐建立犯了愁，凭良心说应该打高分，可是打了高分就超过了何国栋和吴子豪。按工作二人都干的不错，特别是温玉清那是更不用说的，可是现在有几个按工作能力提拔的。现在能考虑到的就是自己的官职和利益，什么德能勤绩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谁还顾得考虑这些。考虑到一个系统的情谊，只好折中打了35分，没有狠下心来硬压，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冯政委这位一向坚持原则的人，现在也被社会磨去了棱角。在一把手负责制的情况下，主持正义显然已经力不从心，最多是发发牢骚而已。面对今天的评分，一颗正义之心，也走不出官场的怪圈，只好屈从于官场兼顾良心。
给何国栋和吴子豪打了最高分，难道冯政委和刘副局长对李局长就那么言听计从吗？这都是逼出来的，不打没办法，与其说熬时间，倒不如早早地给他们打完分了却心事。
三年前，市里要求瀛洲局上报一名“新时代青年突击手”候选人，必须经过民主选举产生，参加省里选拔。这事关瀛洲市的荣誉，也给个人带来荣耀，大家都跃跃欲试，瀛洲局大张旗鼓地进行。按照“新时代青年突击手”参选人员条件，瀛洲局公布五名有资格参选人员名单，按照差额选举法，第一轮何国栋就倒数第一名。可是那些得票高的人员，或是因为字体模糊、或是因为得票达不到要求、或是因为落个贿选等等，从下午一上班一直选到晚上八九点，没有人能记起一共选了几轮，直到选上了何国栋为止。后来人们恍然大悟，你李局长早说不就得了，何必让我们陪这么长时间。以致大家发出“我们都选何国栋，你李局长让我们回家吃饭行吗？”的感慨。那么多人参加的场合，在众目睽睽之下，置脸面与不顾，李局长还敢行使职权，掌控事态的发展，何况现在这三个人举行的选举？冯政委和刘副局长焉能不吸收这次教训，要不，他们还能和李局长这么长时间的默契配合吗？否则的话，李局长早把他们俩个给踢了，找几个配角还不容易。
不一会儿，平均分出来陈华亭26.7分，梁仁杰33.3分，舒东方16.7分，温玉清18.3分，唐建立18.3分，吴子豪50分，何国栋50分，赵艳40分，加上前两轮的分数，最后排名吴子豪、何国栋、陈华亭、赵艳、梁仁杰、温玉清、唐建立、舒东方。
分数一出来，刘副局长脸上就绽放出得意的笑容，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也不怕赵艳大吵大闹了，哪管排在第几位，反正是入围了。心里想象着怎么告诉赵艳，好好地戏弄她一番的情景。先是告诉她落选，看她怎么个发飙哭鼻子抹泪打自己骂自己，不过不能太过分，接着告诉她实情，怎么个哄她，让她由忧转喜，给她个天大惊喜。而冯政委看着打分结果漠然视之，只要政局能保持稳定，班子不出问题，自己稳稳当当地干到退休，别添什么乱子，也就心安理得了，至于其他的，自己别无他求。可是李局长心里却不是滋味，梁仁杰竟然落了选，大大出自己的预料。看着前两局梁仁杰的得分那么高，李局长就知道肯定是人人都得到了厚礼。可是这次打分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呢？难道冯政委和刘副局长梁自忠没有打发吗？他知道梁自忠不会不送，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他们都没有自己得的多罢了，这不是明明地治我李局长难看吗？实际上问题就出在梁自忠身上，他一生经商，用他的经商经验，只对一把手负责，平时对冯政委和刘副局长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在这次竞争上岗中，梁自忠送是送了，送的也不少，但是和李局长比起来相对少多了。加上刘副局长的刻意打压，分数怎么可能高呢？这下不要紧，原本打着如意算盘的李局长却发起愁来，这怎么向梁自忠交待呢？
二
公示明天贴出，而今晚的庆功会已经紧锣密鼓悄悄地进行了。
何国栋一袭宽松的休闲服，出门前在家刚刚刮过的脸，在日灯光下显得铁青渗白，两眼盯着女服务员的胸脯一丝也不离开。时刻找机会寻借口和服务员说话，一会喊服务员倒水，一会叫服务员调下空调，要不就让服务员重新擦下桌子或换一副碗筷，把服务员折腾得手脚不停，借机不让服务员离开半步。服务员怒也不敢怒，更别说敢言了，还得陪着笑脸道着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