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材料，值得那么费劲吗？眼下天下文章一大抄，文人学士科研专家都不妨抄袭，你温玉清何必出那力？网上一搜，什么都出来了。满眼都是“领导讲话中会议没有不隆重的、闭幕没有不胜利的、讲话没有不重要的、领导没有不重视的、进展没有不顺利的、设计没有不周密的、规划没有不宏伟的、完成没有不圆满的、成就没有不巨大的、工作没有不扎实的、决策没有不英明的……。”好像不用排比就不知道他写作水平之高，文学功底之厚。不管发什么言，都是在领导的领导下、领导的关怀下、领导的帮助下，捧出自己所有的上级领导，阿姨奉承、拉关系、做人情。正如群众评价“常说的老话多，正确的废话多，漂亮的空话多，严谨的套话多，违心的假话多”。以致出现两地宣传稿件如出一辙，１０００多字稿件８００字内容相同，不同的是领导名字换一换，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失就失在忘了更改地名，从而闹出“某地指导某地工作”的笑话。令人欣慰的是李局长还没有让温玉清写剧本试演讲稿：“此处等掌声，望市长一眼…。喝口水，望市长一眼。等掌声，…。”这些开会的举动，李局长早已习惯，成竹在胸。他知道在那里该等，在那里该望，不用你温玉清提醒。当了这三十年的官，难道连这些也学不会吗？如果不会这些，李局长根本不可能混到局长这一步，也不可能在官场上混这么长时间，早就被淘汰了。可是，难道真有那么笨的领导，要下属写成演讲式讲演稿？不信你可以查查，某副厅级官员被双规后，一百个字的检讨就有十几个错别字。你以为现在的领导讲话都是自己写的啊？
既然文章讲话能抄能袭，你温玉清何不入乡随俗呢？他不想随波逐流，不是说一定要写出风采，起码是切合实际有的放矢的，这也是李局长离不开温玉清的原因。可是温玉清也有烦恼的时候，那就是他也不能脱俗。为了迎合领导口味，不得不违心地苦思冥想。
温玉清见舒东方张开口来，打听小道消息，可是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内幕小道消息，感到不好意思，好像自己不坦诚似的。忽然想起，自己在网上整理出来的参考题，说：“你如果不介意，我自己整理的参考题答案，我发到你邮箱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就看看。”
“谢谢啦，老兄。”
舒东方喝了杯水，默默地坐了一小会，见温玉清还在不时地皱着眉头静静地思考问题，或者说是想着如何布局材料，认为不便打扰他，起身到赵艳桌子上找到自己要拿的材料，看到赵艳桌子上摆的都是小抄，会心地笑了，转身告辞，温玉清站起送到门口挥手相别。
出门便是办公室主任朱长斌科长办公室，门半开着。舒东方心想，既然来了，老科长，不拜访，不呈敬意。敲了下门，轻轻一推，门就开了。瞧见朱科长身体往后仰着，眼镜耷拉着，几乎压着鼻子尖，压得通红通红的，手拿着八卦书，离眼八尺远，正在研究八卦呢。朱长斌慢慢地放下书，从眼睛框上面仔细端详来人，见是舒东方，摘下眼镜一手拿着，一手揉着发涩的双眼，笑着说：“闲着没事，研究研究八卦，消磨消磨时间。顺便坐吧。”
“没什么事，老领导，随便看看你，不打扰了。”舒东方说完，拱手笑着离去。
舒东方走出办公室，出门左拐，便是政纪科，门关着。舒东方敲了下门，没听到声音，轻轻地推了下，门就开了。猛见陈华亭慌慌张张地收起小抄，急着往办公桌抽屉里塞。舒东方感到非常尴尬，装着没有看见，迅速关上门。对门便是科长石峰办公室，于是扭头去敲，等了半天，只听见一个字：“进。”
舒东方推开门，叫了声石科长。石峰抬起头，瞟了一眼舒东方说：“表格在桌子上，拿去吧，填好后直接交给陈化亭就行了。”说着，两眼也没有舍得离开电脑，直挺挺地盯着，手不停地敲着键盘，原来是在打游戏。又是一个不便打扰的，舒东方急忙知趣地悄悄地退出。
二
舒东方走下楼来，看看表，已经十点半了，猜想何国栋总该来了，于是就直奔何国栋办公室而来。只见何国栋办公室门口没有人等，只见有人在进进出出，便知道他来了。舒东方在门外礼貌地敲了下门，想得到何国栋允许，要不显得太鲁莽太没有教养。那想何国栋没有反应，自己又不想冒昧地进去，只好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等何国栋忙完再说。
门口摆着沙发和茶几，向里是阔气的老板桌和老板椅，在桌椅后面是档案橱。门的右侧有一卧室门，供何科长劳累之时以片刻的休息。在办公桌上最显眼处摆着一个特制的三十公分见方的通明玻璃箱，上面开了烟盒大小的口子，一把黄铜铜锁挂在上面，三个鲜红的“爱心箱”大字半月状地围着个旭日东升红太阳排列着，贴在箱子的正前面。这个箱子有着特别的用途，是用来装烟的。这烟可不是何国栋自己花钱买的，也不是何国栋募捐的。凡是找何国栋办事的，没有空手去的，要不他不给你办，刁难你。这不是因为国人好礼，除了先点头打招呼握手致意问候外，让烟成了一大景观，不管你吸与不吸，让得你心里热呼呼的，万般不得拒绝。到何国栋办公室来办事的人，除拿五花八门的名酒好茶字画购物卡工艺品之外，哪个人都会习惯性地让他烟吸。三天两头何国栋办公室便堆起像小山一样的烟堆。这可不是乡下人自制的成本低廉的土烟，都是动辄四五十元一盒的，最低也得二十一盒，这对一般吸烟的人来说那就像久旱逢甘霖。何国栋良心发现天天扔掉怪可惜，突发奇想，定制了这个“爱心箱”。高一点档次烟他是不会往里装的，都是些散装烟和价值不过十元的成盒的烟。每等到箱子装满了香烟，何国栋便打电话给敬老院看门的老张，让他拿去分给敬老院的老人，自然引起老人们啧啧赞叹，直夸像这种既廉洁又有孝心的人那里去找。而何国栋呢，既得名又得利，何乐而不为？
眼看何国栋深深地抽了一口烟，吐了个烟圈，乳白色的烟圈慢慢地升起，渐渐地散开，正好到达站在他面前办事的人脸前。办事的人呛得喉咙发痒，连连咳嗽，但又不敢大声放肆，只好稍微向后撤了撤身子，屏气呼吸。何国栋眼皮也不抬，弹下烟灰，顺手签了字，说：“好吧，你送到制证处，然后到发证处领证就可以了。但是可别忘了，这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才给你办的啊，等哪天有时间请我的客就行了。”
办事的人的感激不尽，连连点头称是，几乎鞠着躬倒着走出门来。
“你们俩还有什么事？”何国栋打发走刚才那位办事的人，对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的沙发上的一个人说，“不是完了吗？”
舒东方正想踏进门槛，听到何国栋对别人说话，又不禁把迈进去的一只脚抽了回来。
“还是那笔账的事。按你说的，我们做了，可是对方公司目前还欠五十万就是不给。要不你让老爷子打电话给对方经理，老爷子的面子他敢不给吗？可别忘了，剩下的这五十万才是咱们的喝酒小钱。”
“好，你等我电话就行了。看来这个人他总经理不想当了。”
“拜托了。今天晚上去哪里，我下班后和你联系。拜托了。”
这时电话响了，要账的起身告辞，何国栋抄起电话，听了一会说：“我已经给老爷子说了，老爷子上次开会也吩咐张局长了。喂，让他再拿出二十万什么都摆平了。张局长这人也太滑，为这点小事再让老爷子给他亲自出马，那是不可能的。秘书跟着去就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连我也不好意思露面。喂，你放心吧，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说证据不足驳回不就完了吗？就这么简单。喂，你还嫌花的多。”何国栋说到这里，发出两声奸笑，接着说，“那个人贪污了一百万，让他吐个五六十万还多啊？现在你也不打听打听，那个不是对半花还捞不出，以至于看你钱花的差不多才放人，最后落得人才两空。喂，再加十五万就十五万，就这样定了，等着放人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