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多谢你救了我,”刘凌喘着粗气低哑着嗓子谢道。
“不用客气。”商汐用手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水渍,抬头遥望着对面岸边,一动不动的卧在地上的赤云驹——赤霞,心内暗暗焦急。
刘凌等到自己的气息平稳,恢复了些许力气后,从怀里掏出一方湿湿的手帕,挤干水分后递给身旁同样满身湿漉漉的商汐,看着他不断从头发里滚落下的水珠道:“如若不嫌弃,就用这个帕子擦擦头脸吧!”
商汐有些意外的看着刘凌,诧异着他的举动,这位同窗在私塾中有着一些怪癖,不喜旁人用他的近身之物,比如茶杯、帕子之类,如若不小心用了后,他虽当面不曾说什么,背地里无人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丢弃掉,这也是她无意中撞见过两次,才知道的。
起先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后来在研读医书时看到过,有一类人是专有这种洁癖的,不算是疾病,只是行为习惯的问题罢了,倒是不影响身体康健。
此时再看他的举动,就有些说不上来的诧异,却又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得接过来胡乱擦了一番后,揣在怀中,想着等洗过了再还给他,也不知他倒时会不会要。
“此时,那野猪也受了重伤,已经跑的再无踪迹,想是不会再回来了,你气力恢复的如何了?”商汐边起身边道。
刘凌知他焦心对岸那匹小马的情况,也不便多留,逞强道:“我气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我们即刻就游回去吧!”话落后,就先朝着河水迈去。
陈关宝已经骑马赶到了赤云驹的身旁,绕着小马不算健硕的身躯来回渡着步子,手里的马鞭胡乱的抽打着旁边的野草,看在商汐眼中心中更加沉重。
也不再多说什么,沉默着跟在刘凌身后向河对岸游去。
初夏的天气,太阳高照,河水并不冰冷,刚刚游过河流中心不远,商汐就看到前面三尺远距离的刘凌,头部不时地没入水中,与之前他仰头泅水的姿势有很大区别。
心道不好,别是要溺水吧?她加快手脚游动的速度,向着刘凌的身体靠拢,从水中伸出一条手臂穿过他的双臂将他稍稍托起一些,顶着他向前游去。
万幸商汐及时赶到,刘凌借力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不然真的就要沉没在这河水里了。
刘凌在内心对尚义的感激又深深的添加了一笔,本身不喜别人近身的性子,现在却也觉得环在他胸口的细瘦手臂有了不同的温暖。
等到陈关宝将两人像落水狗般拖拽着拉到岸上,商汐已经精疲力竭,这位同窗看着瘦瘦弱弱的竹竿儿样子,在水中的分量也是着实不轻,本来她在气力上就没有长久的耐力,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咬紧牙关死撑到底了,也幸好河面不宽,才让他们俩侥幸游到了岸边。
稍微喘了两口粗气,缓了缓手脚的酸软无力感,商汐才在陈关宝的帮扶下,从河岸边站起了身体。拖着无力的双腿,向赤云驹所在的位置慢慢的挪了过去。
“哎!阿义,你就别去看了。”陈关宝支吾着嘟囔出这么一句。
“我自己的马儿,为何不能看?”商汐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看着马儿身下的一大滩血迹,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也不是不许你看,你看过后可不要太伤心了,我刚刚仔细看过了,这马儿伤了肚腹,很长的一道伤口,肠肚都流了出来,只怕是活不成了。”陈关宝从小跟在他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也知道,马儿羊儿之类的牲畜,伤在肚腹是最最要命的,十个有九个活不成,更何况像这匹赤云驹伤的如此之重,更是万难救回命来的。
“竟然如此之重吗?”商汐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问道,仿佛不需要别人回答般,其实她自己心中已有了答案。
转眼间,商汐和陈关宝已经转到了赤云驹——赤霞的正面。浓稠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两节肥大鲜红的肚肠脱拉在碎石地面上,小马的双眼半合着,马鼻宽大的呼扇着,只见出气,不见进气。
“阿义,你也别太难过,好歹它也是为救人而死的,我祖母讲,这类有善因的畜生,下辈子就能脱离畜生道转世为人了。”陈关宝也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己的好兄弟,想起自家祖母吃斋念佛时经常叨念的话,现在借来讲讲还是感觉有些作用的。
商汐没有应声,陈关宝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看到他身体两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在下一刻狠狠捏紧,手背皮肤都绷紧的泛白。
大概沉默了有一刻钟,才见他缓缓蹲下身来,轻抚着赤云驹的鬓毛,慢慢说道:“好赤霞,我舍你去救人,拿你挡箭,原就是对不住你,我愿相信真有来生,你也不用非得做人,做人甚苦,只做棵能活千年的参天大树也是不错的。”
陈关宝还在想着尚义所讲的话,为何不求做人,反而要做棵大树,这是何道理?做人多好,好吃的好玩的,多姿多彩有意思的很。
还没等他发问,商汐就蹲在地上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来,“阿宝,把你的箭囊给我。”
陈关宝不知他要箭囊做何用,但也没有停顿的从背上取下来递给了他。
商汐从箭囊中抽出一直箭矢,铁质的箭尖儿被打磨的光滑如镜,反射的日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刚刚缓过气来的刘凌,看到这一幕后,急忙喊道:“尚义,不……”可字还没来的急喊出口,商汐手中的箭矢已经瞬间没入赤云驹的头部,穿脑而过,彻底绝了马儿的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