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静静等待着迷魂散的药效发挥到最好,大约一柱香的时辰过后,看着卷缩在地上小人儿再无动静,才收回轻敲桌面的手,对着严大严二比了一个行动的手势,顺势靠在椅背上,看着一动不动的商汐被拖到了眼前。
只见她原本黝黑深邃的杏核大眼只堪堪睁开不到一半,整个人看起来昏昏欲睡。
“你是谁?”王永身体前倾,一只手肘支在不宽的木椅扶手之上,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
“商汐”全无生气的机械发音从商汐干哑的喉间发出来,有一种刮人脏腑的不适感。
王永不自觉捻捏了一下手指后,握拳再问:“你的父母是谁?现今何在?”
听见父母字眼,原本死气沉沉的商汐仿佛激动了一瞬间,脖颈挺直了一下又很快歪在了严大的手臂上,缓慢地说道:“父亲商文达,母亲尚氏,都已亡故!”
王永对于这些讯息自然了然于胸,只是想确认一下迷魂散的作用是否起效,试探一二罢了。见商汐对答并无破绽,确实神智已失,才收起散漫的神色,从座椅上挺直身体,缓慢而郑重问道,“你可曾见过你父亲对外人书写有关皇室机密的政要书信?”
话方一出口,王永既蹙了蹙眉头,心道,自己真是越急越糊涂,理应循序渐进的这女娃子三年前也不过是稚龄七八岁,那商太医又怎可能给她知道如此紧要之事,却不想商汐开口回道:“舅舅。”
王永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紧接着问道:“那你舅舅又对何人说过此事?”见商汐不说话,轻微的摇着头,王永不自觉重重锤了一下桌面,阴狠的眼紧盯着商汐惨白的小脸问道:“你摇头的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你舅舅没有将此事告与其他人知晓?”
“不知道”
听到清晰的三个字,王永陷入了沉思,那尚武夫妇已然亡故,但却没有斩草断根,假如世上还有其他人知晓此事,这小女娃是不是该杀就另当别论了,一番思索后,王永继续询问:“你父亲可否把重要的证物藏于家中或是别处?”
“家中坛子里”商汐垂靠在严大的头颅一点点下滑,最终彻底无力垂落下去,全身像一滩软肉,挂在严大和严二两人的胳膊之上。
王永伸出铁钳般的手掌,抓住商汐的下颚使劲摇了摇,不死心的追问道:“坛子在家中何处?”
但是摇晃了许久,商汐的脸都被他揪出来暗红的淤色,小姑娘却像死了一般毫无反应,最终还是严大出声提醒,许是这药物太霸道,小女娃的身体本身一路周折,又受了内伤,才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晕厥了过去。
听到此话,王永才不得不松开了越掐越紧的手指,丧气的瞥了一眼弱弱小小的小姑娘,叹了口气说道:“这迷魂散如若再使用,必然要再等三个月,看来这个小姑娘命不该绝,还能再苟活几个月时间,”挥挥手,“带去地牢最深层,严加看管,不容有失。”
“是!”严大严二点头领命,拖着商汐往地底旋梯的隐秘入口而去。
王永抽出随身的炭笔和浆纸,在昏黄的烛火中把紧要内容摘写清楚,卷进一只黄色小木桶内,有将小木桶用红色软蜡封闭严密,这才走到最里侧的一面墙壁前,一扣狼头铁环,眼前就弹出了一个悬臂凹槽,槽内三种颜色代表事情的轻重缓急,黄色是加急迷信,是要专门驯养过,并且飞行极快的红尾鹰鸽去送信,千里之遥,来回仅需一日即可。凹槽重新嵌入墙壁,信件也通过机关传到了送信人手中,接下来就是等待主子下一步指令了。
处理好此事,王永甩了甩衣摆看不见的褶皱,大步往地底而去。
地牢最深层的地面是一种加了人骨烧制而成的大块方砖,在火烛的映照下泛着青釉色的微光,即便如严大严二这种杀人如麻的亡命之人,每次脚踏进来也浑身冷嗖嗖,怪异难忍。
匆匆将晕死过去的商汐仍在倒数第二间牢房的草垛上,看着弱鸡一般瘫倒在地的小人儿,这二人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动手去拉墙壁上的锁链,心照不宣的转身锁上了牢房的大门。
正要回转离开之际,却见王永大人手握火烛,悄无声息的已经走至他二人身后,烛火泛着青光,映照着王永方大而黝黑的严肃脸庞上,宛如恶鬼。
严大心里一紧,严二直接,“啊!”的一声低呼,不知不觉喊出了口,严大暗咬牙根,恨不得拍死这个蠢货。自知失态的严二,赶忙低头让路,缩到了一边去。
王永斜睨了一眼严大严二,越过这二人,向最里间漫步而去,严大严二紧随其后,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死了?”王永皱着眉头,强压下的焦躁又在心口翻涌,冰冷的语气里都能听出一丝压抑来。
“并未听到哑婆禀报,属下这就去查看”严大翻出牢房钥匙,进入后走至垂头倚墙而坐的干瘦男子旁,伸出两指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颈侧的脉络,起身回复道:“还活着,但经脉阻断,气若游丝,只怕也就能再挺过这一两日的样子。”
王永此时青黑的面孔上,眉头又皱紧了几分,咬着牙根道:“叫哑婆自己去善刑堂领50鞭子,另外把这份垠雀给他灌下去,一个时辰后带到刑室,现在有了迷魂丹,我就不信还撬不开他那张嘴”。
又从暗袋里掏出来一个用木塞与牛筋密实封好的黑色瓷瓶睇到严大手中,临走前最后斜睨了一眼牢内,半年时间的囚禁折磨,这个人的嘴还是像蚌壳一样紧,幸好为了以防万一,迷魂丹多备有一颗。
“是,属下这就去办!”严大捧着烫手山芋一样的物件,忐忑的轻声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