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汐想这人被那伙坏人折磨成这副样子,定然是有着深仇大恨,必然知晓对方是谁,如若知道仇家是谁,也能为父母舅舅一家人报仇雪恨。
“前辈?您知道是谁抓了我们到此处的吗?”
回答商汐的也只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痛哭呻吟,全无反应。“您还能说话吗?”
商汐无法,幸好那人距离她不算太远,忍着胸口的闷痛,从牢柱的缝隙内身长手臂,拽紧了对方完好一侧的肩膀处衣裳,往自己的方向扯近了几分,“这位前辈,你清醒一些!”
不知不觉商汐加重了摇晃对方的力度,生怕人下一刻就两腿一蹬,彻底完了。
可是那人不知是太痛了,还是被喂了什么药,泛着青紫色的脸上除了紧闭双目神情痛苦,连连发出着呻吟声,对外界全无反应。
喊了半响,商汐力竭的瘫坐在地上,捂着更加疼痛的胸口处,喘着粗气。
人虽然疲累,头脑却不似初醒时那般疼痛了,也才想起为了制毒药时顺带调制出的一味麻痹散还在腰封之内,也许可以暂时缓解对方一时的疼痛也不无可能。
哆嗦着双手从腰间暗兜内拿出一个小巧的油纸包,捏紧对方鼻子,趁着他张口之际把一包麻痹散都灌了进去,立时看着他不停的呛咳,口内涌出的暗黑色血液更多了。
不会被自己一包药呛死吧!商汐紧张的盯着他,浑身的不适都忘记了。
直到过了约莫一刻钟,呛咳的现象渐渐制止,对方脸上的神色也舒缓了许多,看来这麻痹散还是起到了些微作用。
呻吟声渐渐停息,越发显得周遭空旷硬冷,泛着霉味的阴冷潮湿感似乎要钻进人的每一个毛孔里。
商汐卷缩着身体靠在牢柱旁,虽然身边重伤之人,形容可怖,但总是有着活人的气息,不似远观周围黑雾中折射着幽绿色光线的空间,给人每一次呼吸都加重一分的可怖压抑感,无孔不入。
时间就在这一分一秒中,煎熬着度过,终于在商汐上下牙齿开始咯咯打颤的时候,盼来了那昏迷男子睁开了双眸。
“这位前辈,您好一些了吗?能说话吗?”扒着粗壮的牢房柱子,商汐瞪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瞧。
“你…是谁?”极其难听的嗓音,嘶哑地仿佛刮在人的心窝之上,商汐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我叫尚义,跟您一样都是被关在这牢里的人,您可否告知我,此处是哪里?抓我们的人又是谁?”
“抓我们的人?是…咳咳…咳……”仿佛想到了激动之处,满是痛苦狰狞的脸上,恨意难平,不知是忆起往昔,还是被身体之痛折麽的,也可能两者兼有吧!
“此处名唤盘龙谷,我只知是朝中一方势力训练死士和培养细作的秘密基地,主使之人是谁,却从不知晓,这地牢内不知被他们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尸骨许多都被拿去烧砖建房。”拼着一口气讲完,男子又猛烈的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商汐无法可想,指甲抠进了木质的牢柱里,只能等对方自我调息,但是看他口中和身体各处创口涌出的越来越多的血液,以及在错杂光线下越来越青白色的脸,发丝胡乱的铺了半张脸,形如恶鬼,恐怕性命忧已。
不知又过去多久,剧烈的咳嗽声才渐渐止住,但眼看身受重伤,外加失血过多,对方的气息已经渐渐低靡。
“我本是鬼塑派第三十一……三十一代宗主,欧阳夏!那伙贼人不知要做何……做何阴险勾当,预……夺取我……门派祖……祖师传下的秘药配方以及相……辅相承的内功心法,我已被……被他们关押在此处……半载有余,”
喘了几大口粗气后,欧阳夏用完好的那只手从脖颈下的衣襟里扯下挂在脖子上的一个黑色物件,颤巍巍地举到商汐的面前,离近了才看清是一个似木非木,似石非石的墨黑色雕塑,好像是闭合着眼睛,神色安详的半张人脸,商汐不解的看着欧阳夏,不知他预意何为。
“此乃我门派历代宗主……信物,我夫妇各持一半,那伙……贼人此次用炉黄蛊虫炼制的药物为……我续命,又以……迷魂散为引,这之间我已全无记忆,但……恐怕已经……咳咳咳……嗬嗬…被他们得手。现在炉黄蛊液的功效反噬,据他们亲口所述,我……恐怕最多活不过六个时辰,即会被腐蚀的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
交代好前因后果,已经耗去了欧阳夏大部分生气,面上神色已经隐隐透着青黑,他用只能睁开一半的眼睛牢牢盯着商汐,仿佛盯着希望,用渐渐低靡粗嘎的声音,缓慢而坚定的说道:“我知……小公子赠药于我,解我临终之痛苦,还望小……公子能接受我这不情之请,如若哪一日出得牢笼,还望小公子能前往恒远城……百里处的无音山,将我这信物交到我妻俞氏的手中,鬼塑派上下对小公子必有重谢!还请告知与她们,不要为我报仇,守好门派传承,护好全派性命,无愧先祖即是最重要的。”
欧阳夏讲话越来越顺畅,却越来越不清晰,商汐接过那吊坠,附身很低才能勉强听清。
望着勉强睁着眼睛的欧阳夏,商汐郑重的承诺,“假若尚义有幸能逃出生天,必不负欧阳宗主所托。”
听到此话,欧阳夏才欣慰的缓缓合上了双目,气息似有似无,又过了一刻钟,微有起伏的胸口处也彻底归于静止,竟是没熬过一个时辰就去了,可见这半年的牢狱折麽让这个中年男子,早已精神疲惫不堪,周身伤痕累累。
商汐攥紧手中吊坠,紧抿双唇,双目胀痛却无泪的盯着再无声息的欧阳夏,咬牙切切齿的低声反复呢喃着:你不让家人替你寻仇,阿娘也不让我寻仇,难道这世间就由得那些恶人肆意施暴,而无辜的人只能默默忍受吗?这是何道理?这是何道理?这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