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未为了能让钟情在家安心调养,特意去汪汪视频那边沟通过,确保工资照发。
钟情拒绝搬去琅榆酒店,也拒绝何未给她请营养师。
“孩子我可以生下来,不是因为你考虑周到,而是因为我觉得你会是一个好爸爸。”她都这么说了,何未也只好依着她。
只是,陈星月不太赞同这个决定。
“石榴,你真的要生下来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将来……对何未……这孩子要怎么办?”
“星星。”钟情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每个人都有弱点的吧?都有软肋的吧?”
陈星月摸不着头脑,茫然地点点头,然后又摇头,“我好像就没有,你也没有吧。”
“你怎么没有?”
“我又没有亲人,对我来说,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好像都不重要,也没人关心。你不是跟我一样吗?”
“也许,有了这个孩子,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他就是我的软肋,是我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
“石榴,我不信你愿意生下他。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但即便你变了,我也会继续支持你的。只是,我是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如果你到时下不了手,你心软了,答应我,你就站到一边好吗?不要阻拦我,你是我唯一不想伤害的人。”
钟情长叹一口气,问道:“那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所以我说你不应该这样的。你看何末,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妈妈,虽然我知道,在他心里,妈妈依然是最重要的,可她的存在,于他而言,既是软肋,也是逆鳞。你想想你肚子里这个孩子,你希望自己成为他的逆鳞吗?”
“妈妈?”钟情突然来了兴致,坐得笔直,“何末的妈妈是他的逆鳞?”
“是啊。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允许别人提他的妈妈,更不允许别人说她的不好。他一直觉得,他的妈妈还会回来的,他总说,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那如果,他的妈妈去世了呢?”
陈星月摇摇头,“何末他只是想证明,他的妈妈不是故意抛弃他而已。小时候,何未说妈妈不要他们了。后来,他长大了,就觉得他哥是在骗他,于是两兄弟就闹掰了。”
“我还以为,是因为他俩被分开送进孤儿院,关系慢慢疏远了呢。”
“怎么可能,血肉亲情是不会因为距离而疏远的。他俩的过节,说小也小,说大也大。我对他们的事没兴趣,怎么,何未没跟你说过?”
“没有啊。他只说过,何末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他有仇了。”
下午四点一过,陈星月就得准备晚上的直播了。她走以后,钟情从墙角的书堆里随意抽出一本,坐在摇椅上读了起来。
突然,书里掉出一张照片,拍的是火灾现场。
不知是不是激素的作用,钟情最近特别喜欢回忆过去。此刻,她看着这张照片,就想到了汪汪视频社会新闻部的另一位同事前一阵报道的新闻。
钟情对别人的事向来漠不关心,之所以有了那次例外,是因为她关注新闻的主角很久了。
大概两年前,钟情在浏览国内网站时,看到了一篇帖子,题目简单明了——《吃外卖吃到了一个老公》。
作者是女生,她讲述了遇见爱情的点点滴滴。故事起源于某个秋夜,外面刮着大风,玻璃哗啦啦直响。
女生害怕极了,可肚子实在很饿,家里只剩一根发黑的香蕉,她只好点了一份外卖。
那是她毕业独居后点的第一份外卖,因为她看过一些报道,说独居的女生点外卖遇到的种种危险,所以她始终望而却步。
外卖员敲门的时候,她故意很大声地说:“老公,你等一下帮我把手机充上电啊!”
门外的人,轻轻拿掉身上的枯叶,把餐盒递给她说:“我知道你是一个人住的。你放心吧,我不是坏人。”
听到他的话,女生几乎要哭出来,她哆嗦着后退,刚想关门,就被外卖员顶住了。
“你别怕,我就住在你家楼下,以后你的外卖都是我来送。你在外面遇到危险的话也可以打我的电话啊。”说着,外卖员把手机递给她,“留个联系方式吧。”
女生没有放松警惕,她猛地推了他一下,然后重重地把门关上,锁了两圈。
故事并没有到此结束。那之后的某一天,女生加班回来晚了,她走在路灯下,发现有个影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她的腿像灌了铅,走路却发飘。就在这时,身后的人快速走到她前面,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那个人说了一句话:“别怕。你害怕的话,我走前面好了。”
女生抬头,说话的人,是上次那个外卖员。可是,他的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她想,既然他受伤了,应该就伤害不到自己了。
腿上又有了力气,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回家,然后气喘吁吁地瘫软在玄关处的鞋凳上。
两次见面,她都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生怕自己遭遇什么不测。
几天后,她去附近超市采买,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那个外卖员。他正看着地上打翻的米线发呆。
这一次,女生鼓起勇气上前,问他:“你怎么了?”
外卖员有些无助地说:“我的手不方便,刚刚没拿稳,就掉了。”
“那你告诉买家了吗?”
“我赔了双倍的钱,她才答应不投诉我。”
“可这……不是有规定的流程吗?”
“没关系,她应该也很生气吧,等了半天,结果还没吃到。”
女生从购物袋里翻出一包跳跳糖塞给他:“呐,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不管你是不是坏人,你都不应该不开心的。”
“所以,你不怕我是坏人喽?”
“怕,当然怕。我是说,你不应该不开心,不论是做好人还是坏人。”
再后来,外卖员拿了身份证和房产证给她看,证明自己不是骗子也不是坏人。当得知他是国外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时,女生十分诧异。
可他轻描淡写地说,他喜欢市井的烟火气。他家也很有钱,多到几辈子花不完。
女生在文章中回忆道,“我越来越看不清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他有钱才心动,还是因为他真的是个很好很优秀的人。”
至于两人的结局,照片拍得很真实,外卖员杀妻弑子,然后放火活生生烧死了自己。
无论过程有多美好,日子过着过着也是一地鸡毛,家庭背景的悬殊,文化背景的差异,积少成多的埋怨,哪怕是孩子,就算是孩子,也没能幸免。
钟情羡慕过他们的爱情,也唏嘘他们的结局。可能,这世上,有些事,是不会因为一个孩子,或是因为任何人、任何转折而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