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风声呼啸而过。
带着几声哀嚎。
沈昭月白的长袍已然被染的血红。
他力气有些耗尽了。
而身旁的晏子殊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就带着一身的伤,又强行用了内力,此时脸色苍白。
看着一副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模样。
至于青桷与文止二人,皆是一身重伤,却依旧挡在自家主子跟前。
晏子殊擦了擦嘴角的血,笑的有些邪魅。
“那老狐狸也值得你们这样卖命?”
为首的一人,眼神闪了闪,说道:“晏小将军,您不该背叛圣上。”
若不是怕牵扯到伤口,晏子殊真想大笑几声。
那人继续道:“先前您与兄弟们一起共事,我们敬重您,可您欺瞒圣上您会武的事,也不该背叛圣上。”
晏子殊与这群夜禁军共事多年,虽说一直充当智囊的角色。
可他对每个人的实力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夜禁军乃是一支只服从与圣上的军队,其中任何一人都是一打十的高手。
如今,十五个夜禁军围着他们,别说他与沈昭身上都负了伤。
就算平常时候,他二人也不一定打得过十五个夜禁军。
他笑了笑,看着为首那人,轻声说道:“你大可一剑杀了我,提着我的人头回去复命。”
沈昭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他自然知道自己好友有多惜命。
为首那人眼中带着犹豫,皱了皱眉。
说道:“晏小将军,若是您与我一道回京向圣上请罪,兄弟们可保你一条性命。”
眼看着那人踉跄了一步,有些无力的靠在沈昭身上。
却依旧是一张笑脸。
“你就不怕我回去之后一剑杀了他?”
听完这话,那人眼中带着震惊。
可他只看到晏子殊满身的伤,却没看到那人眼中满是算计。
眼看着那人将自己唯一的支柱推了开。
虚弱的站在那里,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说道:“你只管杀了我便是,放他们走。此事与他们无关。”
夜零皱了皱眉,手握着剑柄。
随后,闭上了眼,沉重的说道:“你们走吧。”
错过了晏子殊脸上那带着些狡黠的笑意。
那人看着自己的手下,说道:“晏子殊与沈昭身负重伤,不知所踪,你们从未见过他二人,听明白了吗?”
手下的人眼中带着犹豫,毕竟他们受到的培训从来都是以圣上为尊,为圣上的命令赴汤蹈火。
可如今,圣上要杀的人就在眼前,头领却要他们当作从未见过。
有人不满,站了出来,说道:“大人,您就不怕圣上知道了………”
不等他说完,夜零拔出剑毫不犹豫的插进他的胸膛。
那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的剑,似乎是不相信自己会死在夜零手上。
将剑收回来,那人应声倒地,剑上的血滴在地上转瞬即逝。
夜零冷着脸,大声问道:“还有人见过晏子殊吗?”
众人这才坚定的说道:“未曾见过!”
沈昭将这些看在眼中,看着那故作虚弱的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而此时的晏子殊听到那群夜禁军的回答,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似体力耗尽一般,晕倒在地。
沈昭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沈昭将心头刚刚涌现出来的担心收了回去。
并且心里呸了一声,暗骂晏子殊是个狐狸。
可脸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夜零眼看着那人晕倒,有些焦急的往前走了一步。
却又停了下来,转过头。
“收队回京!”
“是!”
沈昭这才扶着那故意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的人上前一步。
说道:“沈昭多谢大人。”
夜零头也不回的说:“用不着你谢我。”
说完,带着队伍走了。
待那群人走远,沈昭这才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推开。
一脸嫌弃的说道:“已经走了,别装死。”
被推开的晏子殊这才站直了身子,笑的吊儿郎当的说着:“若非如此,此刻你我二人早已是一具尸体。”
“是两具。”
“…………”
京都城内,街上的人议论纷纷。
都再说晏大将军要娶妻的事。
可这娶的却是沈相爷家的妾室。
虽说金域国内有过不少将自己妾室送人的先例。
可也从未听说过娶别人家妾室为妻的。
虽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可也没人敢明面上说些什么。
毕竟这晏大将军位高权重,不是他等凡人可以得罪的。
这头,沈相爷日日沉着脸看着自家夫人忙里忙外的替自家小妾准备婚事。
还做主将自家小妾收做自己的义妹。
沈相爷觉着,自己最近叹的气有些太多了。
余芙清又听见他叹气了。
手撑着脸颊,笑着看向沈相爷,温温柔柔的问道:“怎么?相爷这日日唉声叹气的,可是舍不得绾娘?”
“若是舍不得,妾身便做主拒了晏大将军的亲,将绾娘抬作平妻如何?”
沈相爷一脸噎着的模样,连忙说道:“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她嫁谁不好,嫁给晏晋那匹夫。”
余芙清依旧是一副温润的模样,问道:“妾身倒是觉着晏大将军挺好的。”
“虽说阿宝因为他家那表小姐险些丢了性命,可终究与晏大将军无甚干系。”
“况且她对阿绾乃是一片真心,若是相爷舍不得,倒也好办,只说阿绾不愿嫁,拒了晏大将军便是。”
沈相爷一听,连忙走过去搂着夫人的肩膀。
说道:“老爷并不是舍不得,你也知道,我与晏晋在朝堂不合,若是将自家小妾嫁与他,圣上如何想?”
余芙清将他得手拍了下去,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青天白日的,你也不害臊。”
沈相爷又搂了上去,正义凌然的说道:“这是相爷自己家,我搂自己的夫人,况且,老夫老妻的,我害什么臊。”
且不说圣上知道晏大将军要娶沈相爷家的小妾会如何想。
此时的圣上正坐在一副冰棺跟前。
脸上满是痴迷,冰棺内躺着一名女子。
已然没有生命迹象。
圣上抚摸着那女子的脸,头也不回的问身后的暗卫。
“如何?”
暗卫略带颤抖的说着:“夜零等人只知晏小将军身受重伤,却并未找到他们。”
圣上听完,竟心平气和的说着:“没有找到?作为夜禁军,竟然找不到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随后,挥了挥手,示意暗卫退下。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冰棺内那女子的身上。
待暗卫走后,圣上开始解那女子的衣裳。
仿佛跟女子说话又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你看你生的好儿子。果真与你一个德行,总是与朕作对。”
“朕对他难道不好吗?”
“当初朕对你如何?可你却拒了朕跟着晏晋那等粗俗之人去了南疆。”
“你知道吗?朕杀了父皇,伪造了传位诏书,这些都是因为你。”
“可你却不知好歹,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朕这么多年,一直疼爱他,将他视若亲子,可他如今却跟你一样,背叛了朕。”
“你说,朕该如何罚他?嗯?”
语气温柔的像是再说情话,可说出来的话却足以掀起惊天巨浪。
良久,他才将棺内女子的衣衫重新穿好,整理好。
抚摸着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温柔的说道:“你那丈夫,如今可就要娶别人了。”
“一个妾室,怎么能与朕的玉妗平起平坐呢?”
“朕会帮你杀了他们。让晏晋去像你赔罪。”
“你在这里乖乖的等着朕。朕明日再来陪你。”
夜半时分,沈青芜从噩梦中惊醒。
她慌忙批了衣衫前去敲了寂大师的房门。
听着外头急促的敲门声。
了寂大师摇了摇头,兀自说了一句:“罢了。”
沈青芜红着眼眶,也顾不上行礼。
只焦急的说着自己做的噩梦。
她梦见晏大将军要娶姨娘为妻。
眼看着二人正拜堂成亲时,外头来了一群御林军。
说晏大将军勾结敌国意图造反。
说沈相爷乃是晏大将军的同谋。
沈家与晏家一同下狱,被判问斩。
她梦见自家兄长与晏家哥哥劫法场时,被人重伤。
她听见姨娘撕心裂肺的喊着:“昭儿,带着妹妹快走。别回来!”
她听见娘亲也在喊:“昭儿,你快走!”
她看见爹爹一夜白发,血红的眼眶一脸悲痛的看着哥哥。
她看见自家兄长与晏家哥哥杀红了眼。
鲜血逆流成河,却也没能救下自己的亲人。
从梦中惊醒时,那种悲痛仍未散去。
这才急急忙忙前来求见师傅。
了寂大师带着意味不明的神色,安慰道:“梦中如何,却也只是梦,你若是放心不下,明日便启程回京。”
明明师傅才说过让她留几日,可如今却让她明日就走。
她深知师傅的本事高深莫测。
怕是京都真有大事要发生。
连忙回房,叫醒阿瑶开始收拾行李。
夜色正浓,晏子殊与沈昭来到罗禅寺的山脚下。
原本是想就地歇息一夜。
却不曾想,那百步阶梯下,正坐着一位和尚。
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又好像是故意在此等着他们。
沈昭与晏子殊对视一眼。
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虑。
却听那和尚开口说道:“阿弥陀佛,老衲在此等候多时,还以为二位施主今夜不来了。”
沈昭听完,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晏子殊挡在身后。
行了个礼,问道:“敢问师傅是?”
那和尚方才睁开眼,说道:“贫僧乃是这里的主持。”
“原来是了寂大师,沈昭有礼了。”
沈昭这才放下心来。
晏子殊看着那人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模样。
不禁在想,可是自己装的有些过头了?
他跟着上前一步。
说道:“听大师所言,应是特意在此等候我二人,不知大师有何事?”
了寂大师站起身来,转着手上的佛珠。
轻声说道:“二位施主明日便回京吧,切记,万事莫冲动。”
说完,也不理会二人是个什么反应,转身走上百步阶梯。
看着他步履缓慢,可一眨眼间却走出去好远。
让晏子殊不由得再次感叹,这了寂大师果真是个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