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剥夺、毁灭。
目送凌成峰离去后，身体刚能恢复行动的欧阳恒突然摔倒在地。
他并非如此脆弱的人，凌成峰的背叛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但还不至于让欧阳恒的精神完全崩溃。
此时此刻的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脑海中再度浮现的那个声音——
摧毁、消亡、归湮。
有一个无比强大的意志好似正要从欧阳恒的灵魂中苏醒，夺走他的一切。
“小欧阳，你没事吧？”
唐明关切的呼喊在欧阳恒耳中变成了遥远而虚幻的泡影。
“摧毁星球，毁灭人类和宇宙中所有的生灵。”
疯狂的意志咆哮着，好似想要完成某个未能完成的使命。
与在那场“面试”结束后的情况不同，欧阳恒的灵能并没有消耗，灵魂却仍然发生了异变。
“我到底怎么了……”
欧阳恒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再也无法维持意识。
“喂！那边的那个！”
唐明见状赶紧喊来在一旁巡航的仿生人。
“快去叫医务司的人来，这小子怕是伤心过度出现灵能反噬了！”
唐明焦急地观察着欧阳恒的情况，却无计可施。
他并非辅愈系统的超越者，不具备探查灵魂的能力，无法确认欧阳恒的情况到底如何，只能根据欧阳恒现在的模样做出推测——
“是灵魂震荡？小欧阳也太在乎那小子了吧……”
情绪本就是灵魂的一部分表象，若是情绪崩溃，灵魂本身也会受到影响。
唐明也见过超越者因为情绪崩溃而发生灵魂震荡，最终导致灵魂重伤的案例。
灵魂受损会对超越者一生的能力成长造成影响，对于欧阳恒这般灵魂本就贫弱的人而言，如此几乎可以宣告职业生涯的终结。
唐明自然不愿意欧阳恒落得那般下场。
“必须要赶快找到辅愈系统的治疗师帮他稳定灵魂才行！”
就在唐明焦急地催促仿生人联络医务司时，有三个人同时来到了两人身旁。
一个是怀抱着三把灵能刀的罗浩，还有两人从身着制服看来应该是灰羽事务所的成员。
“明哥，这是怎么了？”
“唐明，你们这是？”
罗浩和一名身着灰羽事务所制服的中年男子一起发问。
“罗浩！你的帐一会儿再跟你算！”
唐明恶狠狠地瞪了罗浩一眼，吓了罗浩本能地退了半步，闭上了嘴。
唐明随即看向了另一人——
那是一位头发已略显花白眼神却十分锐利的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岁上下。
“老李？！你来了太好了，嗨，也不太好！”
“什么太好了又不太好？”
中年男子看了看瘫倒在地的欧阳恒，又看了看满脸焦急的唐明，也算大致了解了情况。
“这小子是发生灵魂震荡了？”
“你又不是辅愈系统的，别来添乱。”
“老唐，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不是辅愈系统的，我家雨儿是啊。”
中年男子指了指身旁的少年——
文弱，俊秀，带着金丝眼镜的黑发少年向唐明点了点头。
“你是辅愈系统的？新人？你行吗？”
“让我试试吧？”
唐明一连串的质问并没有让少年畏缩，他快步走向瘫倒在地的欧阳恒。
少年屏息凝神，单膝跪地，把左手轻轻放在了欧阳恒的额头上。
“你会‘灵魂探查’？”
唐明怀疑地看着好似弱不禁风的少年。
“嗯，这是最基本的，我当然会。”
少年眯着双眼，眼角泛着蓝色的微光。
“情况怎么样了？”
“嗯，还行。”
“什么还行啊，你到底行不行啊。喂，那边那个谁，你联系到医务司的人了吗？”
唐明刚要起身，就被中年男子又按了回去。
“你儿子？”
“什么儿子，老李，我宰了你信不？”
“不是你儿子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
“老唐，你放心，雨儿是我们家年轻人里最牛的治疗师。”
“所以他是你儿子？”
“老唐，你这人……”
两人争吵间，戴着眼镜的少年已经把手收了回来。
“好了。”
“好了？这么快？”
唐明惊讶地看着呼吸已经恢复平稳的欧阳恒，有些不敢相信。
“小欧阳，你感觉如何？”
“唐所，我……没事了。”
欧阳恒挣扎着坐了起来，大脑如同被抽空一般晕沉沉的。
方才在欧阳恒的精神就要被那股狂暴的意志占据时，一种神奇的抑制力从他的眉心传入，将那个不停嘶喊咆哮的声音又压制回了他的灵魂深处。
“别把刚才情况告诉别人，我们一会儿再说。”
欧阳恒的脑海里传入了少年的声音。
这是什么能力？
显然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少年说的话，他的声音并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自己的意识中一般。
欧阳恒从没有听过还有这种能直接与意识对话的能力，莫非这又是归属于精神系统？
没待欧阳恒回答，少年倒是先看向了唐明。
“唐所长，他的灵魂震荡得厉害，现在只是稍微稳定了一些。”
“所以呢？”
“我能带他去医务司吗？他还需要吃些药剂。”
“不用了，一会儿咱带他去就行了。”
不知为何，唐明显得有些不耐烦。
“方才是我替他治疗的，有些情况我可能更了解一些，与医务司的前辈也更好沟通……”
“老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年轻人相互帮忙也是极好的。”
中年男子都看不下去了。
“你又何必抓着这孩子不放？莫非他真是你儿子？”
“老李！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唐明一时语塞。
他当然没有理由过度地关照欧阳恒。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归根揭底是因为那个类似“读心术”能力产生的副作用。
管理局的档案里并没有名为“脑内神经信号解析”的能力，因为这个名字压根就是唐明胡乱取的。
人的意识受到灵魂保护，想要越过达到了超越者强度的灵魂来擭取意识中蕴含的信息，在灵能学家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唐明借由“他”的力量觉醒了原本不该存在的能力，其中又怎会没有代价呢？
窥探他人心里的秘密，这看似诱人的能力背后禁忌极多。
首先是使用能力的限制。
以唐明的灵魂强度，一天之内也无法使用这种能力超过十分钟。
一旦超过了这个极限，巨大的精神压力就会反馈到灵魂中，让人的灵魂本源产生一种难以忍受的疲惫感。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还想强行使用能力，后果实难预料。
其次就是依赖性。
唐明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
想要知道别人所想的一切，否则就会产生无与伦比的失落感和空虚感。
这大概就是他变得有些婆婆妈妈的原因吧……
现在连唐明自己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变得有些麻烦了。
“……”
“啧，看来咱以后得克制住自己……”
唐明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猛地拍了几下脑门。
“小欧阳，你跟他去吧，完事了联系咱，咱也正好和老朋友聊聊天。”
唐明拍了拍灰羽事务所的中年男子，不耐烦地向着欧阳恒甩了甩手。
“我们走吧，我叫李雨齐，今年刚入职灰羽事务所。”
李雨齐扶了扶眼镜。
“我是欧阳恒，也是新人。”
欧阳恒深呼吸了一口气，浑浊的大脑似乎也清醒了些。
“医务司在这边。”
谁也没有察觉，在李雨齐带着欧阳恒离开装械司大厅时，嘴角微微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今天真是感谢你了！”
“你不用谢我。”
一路上两人都再没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欧阳恒跟在李雨齐身后，大约走了十分钟。在穿过数不清的走廊和大厅后，两人走进了一间空无一物的房间。
“这里是医务司？”
“当然不是。”
李雨齐锁上门后，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圆形的硬币。他用拇指一弹，硬币叮当跌落在了两人中间。
“这是最新型号的信息屏蔽器，我们这样聊天更简单些，毕竟有些能力用着也不轻松。”
看着欧阳恒警惕的眼神，李雨齐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你为什么对管理局这么熟悉？”
“哦？我还以为你要问的第一个问题会是别的……”
欧阳恒注视着李雨齐的双眼，少年的眼睛清澈如水，有如一池清潭。
今天的遭遇的确让欧阳恒还没缓过劲来，但他却还没丧失基本的判断力——
李雨齐的表现很是奇怪，姑且不说他是如何暂时消除了自己灵魂中发生的异变，至少他对那异变应该有所了解。
李雨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手帕，仔细地擦拭着取下的眼镜，双眼上下仔细打量着欧阳恒。
“你是在大灾难中觉醒的能力？”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当然无关，但是对你却是至关重要。”
“为什么这么说？”
李雨齐并没有直接回答欧阳恒的疑问。他把擦拭好的眼镜收进口袋，缓缓踱步到了欧阳恒身后。
“你有听说过灵种吗？”
“灵种？！”
欧阳恒一愣。
“你是说诱发大灾难的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灵种。”
欧阳恒隐约已经猜到了李雨齐想要说的话，他渗出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背心。
“你的意思是，我脑海里出现那些声音是因为灵种的缘故？”
“我是这么认为的。”
“这……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相信我‘灵魂探查’的能力，你的灵魂中的确存在一枚灵种。”
李雨齐的语气显得不容置疑。
恐惧慢慢爬上了欧阳恒的脸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