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通路可不同于两个世纪前的高速公路。
庞大的通路管道就像一条绵延不绝的水晶巨龙，无论从外还是从内来看都能让人感到无比震撼。
管道中架设的近千条灵能虚拟悬轨将所有车流从时间和空间上完全分开。
导航、控制速度、分开车流……
所有的交通管控都由高速通路的自动控制系统来实现。
同一空间通道上的车辆在智能限速的调控下完全不可能有相撞的危险。
为所有人提供绝对安全舒适的高速旅行。
原本应该是这样。
但是因为大灾难，现在残存的高速通路已经基本失去了原有的功能。
禁止平民车辆入内。
这让原本可以同时容纳近千部车辆同时驶入的高速通路变得空空荡荡。
而所谓的自动控制系统也完全失去了作用。
“顾！雪！晴！你慢点行不行？！”
欧阳恒双手抓着座椅扶手，脚趾头都扣紧了。
窗外的景色如闪电般后退，车窗早已关闭，车内的供氧系统也已经自动打开。
不仅仅是加速，顾雪晴还在不同虚拟悬浮车道间来回切道，一系列的“危险驾驶”让欧阳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原本以为罗浩的驾车风格就已经够狂野的了，没想到看似文静的顾雪晴居然还高了出罗浩几个等级。
“我没疯，我就是想测试下这车的性能。”
“别看我，看路！”
欧阳恒生怕顾雪晴一晃神就撞上了高速通路的外壁。
“我还是第一次驾驶真正的作战车，有点兴奋也很正常嘛。”
“作战车？”
欧阳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名词。
再说了，这辆车不就是一辆略显陈旧的普通轿车吗？
“告诉你吧，每一辆作战车可都是一座‘战争要塞’哦，我以前都只玩过试用版的。”
“……”
欧阳恒无法想象这位世家大小姐平时都在玩什么。
他也实在想象不出这么一辆普普通通的轿车为何会被顾雪晴称作“战争要塞”。
时速超过了三倍音速，以如此外型突破音障阻碍似乎也足以说明这辆轿车的不凡之处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驶出高速通路的“第三十八事务所”作战车便已经临近了亚洲东部的海岸线。
沿着残破的公路又行进了一小时，蔚蓝的大海终于出现在了欧阳恒眼前。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大海。
失去工业污染的海水奇迹般地在几年时间内恢复了澄澈。
没有恶臭，在海滩上甚至还能看见用渔网捕鱼的普通人。
大自然的恢复能力很像某种奇妙的魔法。
作战车在沙滩边停稳后，欧阳恒解锁了车门。
“我能下去看看吗？”
“嗯，我也研究研究飞行模式。”
“飞行模式……”
虽然早已知道接下来会飞越大洋，但欧阳恒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深呼吸了一口海边特有的潮湿空气，他把对顾雪晴的驾驶技术的担心和对将要面对危险任务的担忧双双抛出了脑海。
靴子踩在沙滩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望着微微弯曲的海平面，欧阳恒第一次对自己生存的星球有了直观的感受。
他沿着海滩走到了一座礁石边，面前的礁石上有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专注地垂钓着。
这一带并没有管理局指定的人类聚居区。
因此生活在这里的平民无权私自养殖家畜，想要吃上肉食，只能依靠“偷猎捕鱼”这类的违法行为来获取。
欧阳恒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好奇地看着男人身旁的鱼桶——
里面有好几条他从未见过的活鱼。
“大伯，请问这些都是什么鱼？”
男人闻声转过头来。
看了看欧阳恒的脸，又看了看他身上穿着的事务所制服，男子先是一愣，然后表情发生了极度变化。
恐惧、惊恐、惊骇。
男人被日晒而显得黝黑沧桑的脸瞬间拧成了一团。
“我……这些……不是……”
他干瘪的嘴唇想要辩解着什么，让欧阳恒完全摸不着头脑。
“大伯，您这是？”
努力挤出微笑的欧阳恒后退了半步。
男子的双脚颤抖着，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欧阳恒。
礁石很滑，男子慌乱中跌倒在地，小腿被尖利的石块划开了一道十多厘米，皮肉外翻的伤口。
他挣扎着翻过身来，眼睛死死盯着欧阳恒，眼角含泪地呻吟着。
“不要杀我……我的孙女想要吃鱼，所以我才……不，不，我没有孙女……你杀了我吧……”
“……”
欧阳恒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这位因恐惧过度而休克昏迷的男人。
他从腰间取出一枚止痛针，按在了男人伤口处。
等待男人的伤口完全止血愈合后，欧阳恒才默默地转身离去。
男人为何如此惊恐，欧阳恒也已经大致能够猜测得到。
而为何自己会在男人身上浪费一枚宝贵的止痛针，他却始终没能给出答案。
夕阳把天边映照得通红，在蓝色的天空和海湾之间就像一枚燃烧的眼瞳。
返回作战车的欧阳恒却已经全然没有了欣赏傍晚海边美景的心情。
“你怎么了？”
作战车已经悬浮在了一米高的空中，坐在驾驶座上的顾雪晴有些好奇地看着满脸愁容的欧阳恒。
“没什么。”
“你别太紧张了，瞳姐给安排的地狱特训很有效，这次任务我会保护好你的。”
“谢谢……”
顾雪晴当然不知道欧阳恒在想什么，此刻的她正着迷于这辆由徐珊亲自改装的作战车。
灵能动力泵输出稳定，目标定位也已经完成。
顾雪晴看着在方向盘上浮现的控制台——
接下来只需要按一个按钮，这辆作战车就能跨越大洋，在数小时内将两人送往任务集合点。
或许在中途自己还能手动驾驶一段时间。
“顾雪晴，你平时和平民接触得多吗？”
欧阳恒的话打断了顾雪晴的思路。
“平民？当然，我家有很多后勤人员都是平民出身。”
“……”
显然，顾雪晴理解的平民和欧阳恒所说的并不是一回事。
她口中的“平民”都是一些失去资格的“准超越者”。
大多数被管理局禁用能力后的平民学员走投无路之下或许会选择加入某家事务所或超越者世家，成为负责后勤辅助的“临时工”。
其实欧阳恒自己也很少和真正的普通人接触。
从六岁起被送入超越者培训学院预备班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学院。
普通人和超越者之间的关系已经成了这样了吗？
这是普遍情况还是特殊情况？
欧阳恒回忆着在应聘事务所这段时间的经历——
乘坐管理局专线交通工具的他穿梭在各大事务所的基地或办事处之间，住宿也是在管理局指定的地点，和真正的普通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统治与隔阂。
用这两个词来形容超越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或许并不恰当，但欧阳恒却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汇了。
“你别发呆，坐好，要出发了。”
“……”
“你这人怎么老喜欢把话闷在心里，说吧，到底怎么了？”
欧阳恒犹豫了一秒，还是把刚才的经历告诉了顾雪晴。
“什么死不死的，我记得普通人违反管理局捕猎条令只会被罚款而已啊？”
顾雪晴思索着。
“你不会是被那人演戏给忽悠了吧？”
“应该不会吧，他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要是那位男子的恐惧是装出来的，那他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还有，你怎么把止痛针给用了？”
“这个……”
欧阳恒摸了摸鼻子。
他自然也知道止痛针的宝贵，可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算了，用了就用了呗，把我的分你一枚就是了。”
“这怎么能行！”
欧阳恒没有接过顾雪晴递来的止痛针。
“好啦，别说了，我血多防高不容易受伤，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谢了……”
执拗不过的欧阳恒只得把那枚流淌着鲜红液体的止痛针收进了腰间。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自己一时的善心，让顾雪晴这种充当前卫的队友减少了一支止痛针配给。
要知道，这次任务两人分配到的止痛针总共也就十枚而已。
“欧阳恒，安全带。”
顾雪晴似乎并不在意欧阳恒的失误。
她纤长的手指优雅地放在了控制台的一枚按键上。
下一秒，欧阳恒只觉得眼前的景色一花。
除了身后的夕阳，周围的景色和流光都连成了一片，窗外只剩下了逐渐变暗的蓝色和红光。
数小时后，两人乘坐的作战车到达了管理局在集合地点临时搭建的任务指挥中心附近。
在后勤人员的指挥下，顾雪晴把银色的作战车停在了指定位置。
下车后勉强站稳的欧阳恒强忍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
顾雪晴在横跨大洋时的那段人工驾驶差点收了他的命，现在还能忍住不吐也算是奇迹。
缓了半天，两人才在后勤人员的带领下走向任务指挥中心——
一座在雨林中砍伐而出的空地上占地数百平方米的巨型军用帐篷。
“欧阳恒，你没事吧，我也就多开了一会儿……”
看着面色苍白的欧阳恒，顾雪晴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还好，离任务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得抓紧时间多收集些相关情报。”
“嗯，我们去问问这次任务的指挥官呗，说不定我认识。”
A级任务的指挥官一般都是由某一家事务所的资深超越者甚至是所长担任。
所以像顾雪晴这样的世家大小姐认识指挥官的可能性很大。
“那更好，先想想我们重点需要那些方面的情报。”
“嗯。”
对于任务内容还一无所知的两人而言，如果认识指挥官那自然再好不过。
在这种情况下，世家子弟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各大事务所的世家子弟之间几乎都互相认识，这是像欧阳恒这样的平民出身的新人不可能具备的资源。
作为初入事务所的新人，他几乎不可能见过其他事务所参加任务的成员。
不过情况总有例外。
走进指挥中心帐篷的欧阳恒发现，他认识的人居然不止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