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哥特林镇的街道上缓缓行驶。
在高度机械化的哥特林小镇，虽然这样的古老街道与四通八达的空中飞车通道有连通点，但一般只有异端审判所和贫民窟才会开通这种轿车行驶的道路。
灰瞳沉默地望向车窗外。
无所事事的他正在全面开启探测模块，开始收集数据并根据已有资料进行分析。
这哥特林小镇像许多索伦堡垒的军镇一样，按照居民所交的赋税分为多个界区，在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界区，残破的机械构件，报废的电子芯片随处可见，就像是无人管理的垃圾场。
灰瞳也能探测到一些临近界区的情形，只是每进入到下一个界区，就好像在深海中潜水，探测阻力也越来越大。
在他们即将到达的下一个界区，影像就不那么清晰，只能探测到一些机械感很强的东西。
比如空无一人的机械感应街道，靠着机械舌头清理垃圾、废料的自动清扫车。一些更加先进的飞行器和三维投影装置。
纵向对比，他与瑟提刚到哥特林镇时进入的就应该是科技含量更高的界区，他还清晰地记得，在进入小镇机械门的瞬间，停泊位周围就忽然出现两个履带机械人和四架无人机。
履带机械人的电子眼闪烁了一阵，像是在扫描着什么，随后光幕上就出现了他与瑟提的影像。天空中的无人机好象得到了命令，从机腹中伸出类似激光探头的探测器构件。
两个白色光圈从两人脚下自上而下升起，片刻后，卡丽娜那张精致的面孔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不是所谓的空间传送，只是超快速的机械传送装置罢了，因为足够快，所以在光圈消失的瞬间，他们已经被押送到了那栋老楼的第四层。
说实话，即使是这样的科技，也无法让灰瞳感到吃惊，在地下基地被培养多年的男孩天生就带有冷静、果决、漠视一切的特质，他见过了太多高科技产品，除了一些“我是谁”、“存在还是灭亡”这样的高深问题，分析模块强大的算力能在最短时间给出答案。
现在的灰瞳反而对人类的生活本身有些兴趣。比如眼前这个正在开车的黑衣人，他的语言和行为逻辑就正好处在了分析模块给出的小概率发生事件当中。
用更接地气的说法就是，这个黑衣人，是个神经病。
……
当那名神秘黑衣人张开巨大的机械羽翼如幽灵般出现在异端审判所四楼的窗外时，场间出现了一瞬间的震惊与沉默。卡丽娜慌张地起身，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接下来的话更让她直接呆在原地。
黑衣人的眼神冷漠，语气冰冷，优雅、冷峻的面容如同恶魔，“卡丽娜！他是我姐的男人！”
如果拉格纳在这儿，他一定知道那位享有“索伦紫荆花”美誉的女人希望他代为转达的是同样的意思。
灰瞳清晰地看到，卡丽娜的瞳孔一阵收缩，全身在瞬间僵直。
瑟提一个纵跃，径直跳下了四层高的旧楼，轻飘飘地就像一根羽毛，毫无声响。
黑衣人的目光望向了灰瞳，在黑衣人的注视下，灰瞳轻轻跃出了四楼，在即将下坠的前一刻，背后忽然幻化成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漆黑羽翼，那羽翼与黑衣人羽翼的样子完全相同，但完全不是冰冷的机械质感，而是虚无的火焰形态。
猩红色的火焰！
又是一个场控，还是黑暗属性！黑衣人的瞳孔一缩，眼中光芒大放，随即追了上去。
这一天带给卡丽娜的打击实在太多，在灰瞳最后的目光中，卡丽娜保持着惨白的脸色和呆滞的面容，至今没能恢复。
跟着黑衣人或者瑟提可以了解到更多人类社会的各类资料，在空中滑翔时，一个念头或者说任务急切地从灰瞳脑海中蹦了出来。
人类生活？小灰瞳的求知、好奇心性被彻底激发。
潜行属性激发，他跟着黑衣人上了那辆黑色轿车，黑衣人明显知道他的存在，还特意为他打开了后车门。里面是早已坐在副驾驶位的瑟提。
“我说，你该干嘛干嘛吧，一天闲的没事来这种鬼地方？”瑟提一上车，就原形毕露。对着在光线下脸色微有些苍白，看上去年龄不大的黑衣人说道。
“姐夫，可以啊！”黑衣人一张嘴，似乎还没完全发育好的如公鸭般的嗓音和跳脱的动作将他维持了许久的冷酷风格破坏的一干二净。听他的声音，大概就是个不到18岁还未成年的少年。
灰瞳对黑衣人的评分瞬间掉了一个档次，这不能怪他，设计这种评分标准的是他的分析模块。他倒是对黑衣人有些好奇。
“姐夫？”灰瞳在心中默念这个他第一次亲耳听到的词汇。
黑衣人神秘一笑，直接搂过瑟提的肩膀，神经兮兮地说道：“这孩子？我姐不知道吧，姐夫，我是真心佩服你！跟我说说诀窍呗！放心，我肯定瞒着我姐！”
黑衣人的话让灰瞳的分析模块出现了一丝混乱，姐夫？他是什么意思？
“哎！我说，你小子怎么也跟着上来了，你也是，该干嘛干嘛吧，跟屁虫吗？”瑟提回头望了一眼坐在后座的灰瞳，吧唧起他的大嘴说道。
“这招叫声东击西，指南打北对不？学到了学到了，姐夫，你们那边的人竟然也懂三十六计！”还没等灰瞳回答，黑衣人已经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抢话了。
“王见义！几天不见你活泼了不少啊！我真不认识他，他是捡来的！”瑟提已经急了，大嘴中直接喷出雨点般的吐沫星子，在灰瞳眼中，不在战斗状态时瑟提从来都带有些神经质。
“我懂我懂，姐夫，不就是这娃的娘抛弃你们父子俩了嘛？要这么说起来，我外甥女儿小辉辉可是多了个哥哥啊……姐夫，你这捂得也太严了！放心放心，姐夫，我嘴严得很！”滔滔不绝又油盐不进的黑衣人做了个捂住嘴巴的动作，露出异常害怕的表情，惹得瑟提一阵皱眉和嫌弃。
“他说得没错，我与这个大叔确实没有亲密关系，”终于听懂了瑟提话语中的意思，灰瞳插进话，快速说了一句，然后继续补充道：“我的资料库需要更多数据，我想要补全它，你们的资料明显很充足，所以我跟着你们。”
黑衣人王见义诧异地望向瑟提，然后在灰瞳与瑟提之间来回打量，对两人之间的诡异关系表示怀疑，最后沉默不语。
瑟提终于松了口气，平静下来后对灰瞳说道：“小子！我独来独往惯了，再说，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也养不起你！早点分开对我们都有好处。”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不容置疑。
灰瞳对这些人情世故并不通晓，听到瑟提如此说，也没觉有什么不妥，他自以为听懂了瑟提想要表达的意思，平静地说了句：“停车。我下去。”
已经沉静下来的王见义突然激动起来，“我去！姐夫，你这藏私房钱的本事可以啊，穿得破破烂烂，平日风餐露宿的，然后对自己的私生子还一毛不拔，这真的是我辈学习的楷模啊！不过姐夫，有一点小弟得说说你，风流不是罪过，但真男人得有担当啊！”
王见义的神态转变得太过迅速，让拥有分析模块的灰瞳都来不及反应，只有飞速下滑的评分在如实地诉说着一切。
“放屁！什么私生子！还有！我是真没钱！”瑟提大吼起来，让人意外的是，这辆科技水平极低的旧时代轿车无论瑟提用多大音量叫嚷，都安静得仿佛不曾存在。
“姐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你的事情瞒过谁都可以，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什么消息能瞒过缉查队去，别说你这些年当暗夜佣兵赚的，就是这次！古伊族那些人隐瞒得确实不错，但一些动静还是有的，也就是伊索那老头在至高议会还有点颜面，要不龙首原、异端审判所还有我们缉查队，哪个都够他喝一壶的！不过，伊索老头倒也是大方，封口费给了不少，别告诉我你没有！连缉查队的预算都涨了，何况你这个知情人！”王见义大咧咧地说道，不过很快又补充道：“不过你有个私生子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
这小子脑子什么毛病！？瑟提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王见义反而认为他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了，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这些年来，瑟提是什么样人他还不知道，孩子里面除了他闺女小辉辉，他都烦！哪个小孩子不被他故意吓跑。在异端审判所保护灰瞳时的样子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别说了……”瑟提彻底败下阵来，无奈地向前方一指，有气无力地说道：“走！去最近的源能交易所，我还不知道伊兰德那个蠢货因为这次任务赔了我一大笔钱？但老子年年都得交抚养费，还私房钱？你老子只给我D级权限，让我上哪儿赚钱？”
车没停，灰瞳也继续进行着他的探测，这两人对他的去留不再关注，也没有批准他下车的提议，难道是他们忘记了？
立体的道路投影出现在黑色轿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听到自家老头子的王见义瞬间没了兴致，方向盘回收，在看似透明的玻璃屏幕上一点，轿车顿时飞速行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