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最能打的那一个!”
猖狂的笑声中,豪哥看都不看被击倒在地的几个后生仔,一边撕掉身上已经支离破碎的绸衫,一边自顾自地走向那支落地的盒子炮。
那笑声余音还在绕梁,豪哥才刚刚俯下身子去捡地上的枪,却不料奇变陡生,他身后不远的阿远,从地上悄悄支身,举起一件物事对准他****的上体,轻轻一扣,“噗嗤”一声轻响,一支短短的铁箭深深地钻进豪哥的后背,然后又是一根接踵而至。
两根铁箭不仅刺入这个悍匪的身体,还伤及了他的肺腑,只在一瞬间,就造成了大量的内出血。
身子隐隐作痛的曹怀文,这时候拼力跃起,从后面猛地扑上去,一把抱住对方。他正想招呼同伴们一起上,可是豪哥虽然怒吼连连,却没乱了方寸,他连身子都不转,直接就是一个肘击,右肘狠狠地撞在曹怀文的胸口,打得曹怀文气血翻涌,一口气岔住,忍不住就是一阵猛咳。
曹怀文发了狠,一边忍着咳嗽,一边重新搂紧差点松开的双手,十指互扣,死死地抱着对方不放。那豪哥甩了两下,没有甩脱,心里就有点发急,双肘连连击打,可这时候曹怀文已经贴上了他的身子,这肘击就发不上力。
不等豪哥再想辙,矮胖子一身怒吼,重新扑了上去,两只手里的铁尺,一左一右,狠狠地击打在对方的头上,只听见“喀啦喀啦”的碎骨声响起,那豪哥的脑壳就陷下去一块,即便是在黑夜中,也能看到有液体在飞溅。
最后的一击来自曹怀文的弟弟阿勇,他从地上起身后,没有第一时间冲上,而是一直等待机会。这时候才不声不响地扑进对方的怀里,手中的尖刀连连挥动,直接在豪哥胸口上留下几个大大的血口,鲜血像喷泉一样迸射出来。
豪哥浑身剧痛,他嚎叫一声,危机关头力大无穷,腰部发力猛地一拧,硬是将双手环扣的曹怀文,一下子甩出丈把远,然后左肩运气一碰,硬生生的撞开正在挥刀疾刺的阿勇,打出个空当,就想跑路。
可刚一迈腿,就有人悍不畏死地再次缠上,打飞一个,再上一个,不消一会,那豪哥的身子一晃,两腿发软,终于被个子最瘦小的阿远给扑倒在地。
一旦倒地,心里蕴藏着的那股劲儿就松了,自称和圣堂第一能打的豪哥,再也爬不起身,浑身上下好像是没了筋骨一样,软软地瘫在地上,似乎想再动一下都很困难。这时候,豪哥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汩汩而出的鲜血,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当死亡的阴影像潮水般笼罩而来的时候,豪哥终于没了刚才的悍勇,认命了一般不再抵抗,嘴里一边冒着血沫,一边放软话,“几位是冲着金子来的吧?我认栽,金子你们拿去,能不能饶我一次?”
伏击者在壮汉的身边围成一圈,沉默着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躺在地上的豪哥,自知这一次已经是逃生无望,死亡的恐惧让他无比懊悔,嘴里不停地念念叨叨,“我这一辈子谨慎,可还是逃不过金子的晃眼,明知道财不露白、富不夜路,可还是昏了头,大晚上的还要带着金子去会娘们,这才遭了这一劫……可惜了,我练了二十年的铁臂功,竟然被你们几个屁都不会的后生仔,给伤了身……”
“铁臂功?”曹怀文想起自己在国家地理频道里面看到的一个节目,那个练了一辈子的武师,居然可以双臂击断花岗岩石柱。还好,眼前这个豪哥还没有这个功力,不然的话,今天的伏击,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看见依然没有人回应,豪哥自怨自艾了一会儿,想想不甘心,他又勉力呸出一口血痰,低着嗓子恶狠狠的威胁,“我是和圣堂的白纸扇,是龙爷最信得过的人,是堂口的揸数,是密侦队的副队长,你们要是杀了我,一个都逃不掉!”
荒郊野外的夜色中,四周寂静一片。除了豪哥的喃喃自语,曹怀文只能听见自己兄弟此起彼伏的“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声。再仔细看看,这些兄弟此时也是一个个气喘吁吁,歪歪斜斜。
曹怀文苦笑一声,这个豪哥难怪是能够充当军师的角色,够醒目,够狡猾,一身铁臂功隐藏的还真好。自己为了除掉他,已经秘密筹划了几个月,居然都没有发现他这么能打,五个对一个,还都是十七八岁敢拼命的后生仔,结果被对方打得狼狈不堪。要不是自己制作的那支双发手弩,今天可能尸横当场的就是自己兄弟了。
可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是什么时代了?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不是么?一支用工厂废旧材料拼凑而成的双发手弩,只有五米左右的杀伤力,就能给这个号称练了二十年功夫的家伙造成致命伤。只可惜,没有好材料,就是这些废旧材料也很难搞到,不然的话,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力,还需要几个兄弟用命来搏?
又歇了一会儿,曹怀文胸口的气血不再翻涌,他才走近豪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一笑,“饶了你,让你再去害人?”
那豪哥原本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听到曹怀文的话后,突然双眼一瞪,挣扎着叫道,“是你,偷粮食的小子……”
曹怀文不睬他,回首招来那个手持双铁尺的矮胖子,“七仔,最后一下交给你,也算是替你姐姐、姐夫报仇了!”
叫做七仔的矮胖子,这时候已经缓过劲来,他“嗯”了一声,大步走过去,根本不理睬那个壮汉的喋喋不休,嘴里恶狠狠地说道,“找你报仇的人是我!前阵子,贵利佬(放高利贷的人)也是我杀的!”
说着,不待对方有什么反应,左手揪着脑袋,右手的铁尺照着他喉咙就是一下猛击,“咔哒”一声脆响,叫骂声戛然而止。
“啰啰嗦嗦,以为是拍电影么?”想起豪哥临死前喋喋不休的样子,曹怀文自言自语地说道,一挥手,“搜一下,能带走的全都带走。”
几个人迅速的忙碌起来,有的搜身,有的搬动自行车,有点拎出准备好的沙土覆盖满地的血渍,小个子阿远很机灵,迅速找来那只摔在地上但此时依然亮着灯光的手电筒,一边给大伙儿照亮,一边自己仔细地在马路上搜索。
已经魂归西天的豪哥,果然没说假话,阿勇从他的腰间搜出一个小绸袋子,借着手电筒的灯光打开一看,还真的有几根沉甸甸的金条。
就在这时候,安静的荒野里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曹怀文脸上顿时变了色,“有车来了……”
在这个民间汽油全部禁用的年代,能开动汽车的只有小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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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束雪白的光柱转过弯道,一辆日本丰田制造的小轿车快速的驶过刚刚的搏杀现场,丝毫没有发现异样,径直向着市区方向开去。
随着“轰隆隆”的发动机声渐渐远去,荒野又恢复了寂静。话说回来,这个年代的丰田制造是真的质量差啊,发动机噪音大得吓死人。
几条黑影又从草丛里钻出,曹怀文一边掏出一包粉末在地上撒着,一边轻声地下令,“所有东西全都带走,尸体也都带上!”
话音未落,一只手臂被豪哥打伤的弟弟阿勇,带头扛起了一具尸体,走进路边的草丛,向着海边走去。大伙纷纷行动,不一会,这条名叫香岛道的马路,又重新恢复了寂静,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香岛道位于香港岛上的西南部,是十九世纪英国人在沿海修建的马路,这时候它还没有像后世那样被分割成八段,而是和薄扶林道一起,构成连接港岛市区和香港仔的主干道。
一行人扛着东西,越过路边的灌木草丛,就到了海边。那里停着两条舢板,众人纷纷爬上船,一前一后向着深水处划去。到了离岸几百米的地方,几具绑上石块的尸体,就在船只的滑行中被掀到海里。
舢板没有丝毫停留,依然向前行驶。大约一个小时后,进入一个礁石密布的浅水区,这里四周都是礁石,有的高高凸起,有的潜藏水底,航道异常复杂,如果不是熟悉海况的本地人,贸然进来很容易船毁人亡。
在几片巨大的礁石之间,有一个小小的避风处,到了此地,曹怀文几兄弟才彻底放松一直绷紧的神经。他们熟练的将两条舢板靠在一起,在一块凸起的石笋上系上缆绳,很快就构成一个平稳的露台。
曹怀文从舢板里摸出一盏电石灯点上,又小心地将光线进行遮蔽,避免外界发现火光。在电石灯散发的臭味当中,他看看依然在微微喘息地弟兄们,沉声道,“清点一下搜出来的东西。”
很快,除了堆在一边的两辆自行车,甲板上还乱七八糟的放了一堆物件,一把盒子炮,一把沪厂仿造的勃朗宁,几十粒子弹,还有一些日本人发行的军用手票,最后就是装在一个小袋子里面的五根金条。
曹怀文略略清点一下,把金条和票子单独拎出来,看着兄弟们说道,“这些东西,是我们一起搏命换回来的,大家说说,怎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