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巨人的尸体最终在山谷深处找到，冻得梆硬，而且好死不死地挡住了这条通往帝国的近道。抱着试一试的形态，佩弗蒂对尸体施了次法，然而也只是蒸发掉一些几近凝固的血液。她所掌握的攻击性法术或许对恶魔有奇效，但对其他生物而言效果还是差强人意。马格纳斯联系了一队巡逻兵，可惜没有圣裁官的帮助，即使是他们也对这么大一具残骸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商队只得重新经由原来的商道向帝国进发，纵使日夜兼途，还是比计划晚了一天抵达。
林萧、图拉什还有吉雅漫步在这座矗立在帝国极北之境的宏伟边墙下，他们在等一纸放行文书。这些东西每次入境都得更替，而且手续繁琐无比。这种事情林萧通常都是委托别人去干，比如马格纳斯。不过即使老早就听说帝国最近正在内战，这次也未免太长了些。
“他该不会是把这事忘了，然后去找哪个老相好了吧。”图拉什有些忿忿。
“往年一带一，这次一带二。‘我的’兽人增加了，那就必须跟官老爷们证明我有本事管控住你们。”林萧解释道。“你忘了咱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了？”
图拉什脸立刻就黑了下去。他转而对最近的一处成色与周遭相比明显不同的墙体产生了兴趣。
近千年的岁月在这座长城上留下了数不清的痕迹，而这处呈V字形的新近修缮的边墙尤其引人注目。有传闻说这是孤狼威廉姆一剑劈塌的，他跟洪格尔就是从这里带着兽人逃离了帝国。
图拉什凑上前去，指节轻叩了一下墙壁。没有回音，里边也是坚实的巨石。
“老大？”
“我在听。”
“你说人真的能凭蛮力砍开这么大个缺口？”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伊拉姆不也成了龙神嘛！”
“那是......”图拉什抬头看着高耸的城墙顶，不再言语。
远处城门口，有军士跑到哨卫跟前耳语了几句，然后朝林萧他们招了招手。
“带上你的兽人，上去吧！”他喊道。
站在满脸谄笑的马格纳斯身边那个矮胖的军人想必就是边哨站的哨长。林萧向其鞠了个躬，又朝马格纳斯使了个眼色。
“这是我们商队的行商，林萧。”马格纳斯引荐道。“这位是哨长，科勒曼。”
他边说边像林萧比了个手势，林萧看得真切——得加钱。
“你姓林？”哨长踱至林萧身前，裂开一嘴黄黑的腐牙。“我听说你是九凤人，那你跟九凤皇族什么关系？”
“按九凤说法，是本家。”林萧讪笑。“也就是同姓不同宗的意思。我就一平头百姓，蒙祖上积荫略有些薄产，但皇族也远不是我能高攀得起的。”
“这样啊......”他微侧过身打量吉雅。“你保镖的资料我看了，除了六年前那次酒后斗殴，最近几次入境都还算安分，不过这断臂小妞你又是从哪捡的？”
“就去年。”林萧忙不迭地向哨长背在身后的手里塞了两枚金币。“我们在一个小部落的废墟里发现了她，整个部落当时就剩她一个活人，看着怪可怜的，于是便带上了。”
“这就是被众神抛弃的贱民，当萨图尔降下诅咒，没有龙神愿意伸出援手。”他总结性地作出了以下论断。吉雅刚想反驳，就被图拉什狠戳了一下腰，临到口的话最终演变成一通猛烈的咳嗽。
“这小野马还挺烈。”两人的小动作哨长怎么会没注意到，他用手掂了掂金币，感受了一会它沉甸甸的分量，然后悄悄将其收入袖口。“有注册证明吗？”
“有，他们是在石舵城申请的从商许可，这是那边出具的文书。”
马格纳斯毕恭毕敬地递上那份伪造的文书。林萧早知道不合规矩，所以动了点手脚。哨长想必一眼也看出来不对劲，只是碍于刚收了林萧的钱财，一时没有发作。他耐着性子摊开文书，一直看到最后，然后紧锁的眉头终于是舒展开来。
羊皮纸最末端包裹着的，赫然是一枚指节大小的晶莹剔透的宝石。哨长也还算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它价值不菲，手腕轻轻一抖，那枚宝石便变戏法一样消失在他的手里。他回到案台，在早已准备好的通关文书上匆匆署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将文书交给林萧。
“欢迎来到狮鹫帝国，行商林萧。你可以凭文书在除了国都塔隆格朗以及雄鹿公国外的任何地方做生意，不过要记得让你的兽人每周到最近一座城市的市政厅报道。同时帝国将保障你利润的合法性，你只需要支付三成贸易所得，便能享受与拥有帝国公民身份的商人同等的权利。”
几人谢过哨长，尾随马格纳斯离开哨站。按照程序，他们还需要去为图拉什与吉雅登记身份。
“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
刚出大门，吉雅就开始质问图拉什。
“用屁股想都知道你要说什么。”图拉什垮着个脸。“省省吧，我上回跟哨长对骂，老大差点要卖剑付我的保释金。你有几个钱够他们罚的？”
登记处就在隔壁，同时也兼做礼拜堂。林萧与马格纳斯目送两人进去，很快便有光灵前来指引，图拉什倒是驾轻就熟，尾随着一只光灵离去。吉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光芒四射的灵体，忍不住伸手想去触探它。林萧与马格纳斯赶紧把头别开，果不其然，这团燃烧之光因吉雅的触碰而变得怒气冲冲，身上闪烁着的辉光差点把吉雅晃瞎。而一个女司铎恰巧看见吉雅的愚蠢行径，骂骂咧咧地从屋里走出来，扯着正头晕目眩的吉雅的手把她往屋里领。
马格纳斯还有其他事要办，目送两人离开后，这才冲林萧说道。
“你知道你们的行李到哪领吧。”
“当然，纳辛都告诉我了。”林萧回道。“你忙你的去吧，还有刚才真是谢谢了。”
“公事公办而已。“他踌躇了一会。“合并的事，不再考虑下吗？”
“我担心合并后我的兽人朋友无法适应。”林萧说道。“这样就挺好，而且不瞒你说我新近又接了笔生意，随时可能动身，可没办法继续跟你们去跑商。”
“啊？你们要去哪？”
“你知道规矩，马格纳斯。”林萧摊摊手。“我只能说无可奉告，抱歉。”
“行吧”马格纳斯情知没戏，干干脆脆地伸出手。“那要是你们以后有独自吃不下的单，记得优先联系我。”
“当然。”林萧握了上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擦肩而过，林萧等着马格纳斯快要消失在下行的楼梯拐角，这才悠悠然冲着马格纳斯喊道。
“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马格纳斯，我再给你提个醒。”
“说吧，什么事？”
“算是个忠告吧，马格纳斯。等干完这单，你还是别干佣兵了。”
“我不太明白。”马格纳斯皱着眉。“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笔新近赚来的意外之财，足够你安享晚年了吧。你既然够胆去赚这些昧良心的钱，就该知道你的作为可能引发什么后果，趁现在大家都还蒙在鼓里，你还是早点开溜为好。”
“你想把我赶出佣兵这行？”马格纳斯面色一冷。“凭什么？”
“凭你暗中行的那些龌龊。。”
“哦？你倒是说来听听？”
“吉雅跟我说她丢了样东西，我问过其他人了，那段时间只有你进出过她的营帐。”
马格纳斯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仍强自镇定，冲林萧狡辩道。“只是个普通的瓶子而已，我还给她就是了。”
“非要我把话挑明吗？商队里有内鬼，所以我们设了个套，而你就是那咬钩的人。”
马格纳斯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林萧没理他，继续说了下去。“那个封魔瓶是佩弗蒂交给吉雅的，你见多识广，肯定知道这玩意一般是用来装什么的。你之前一直通过卡洛斯跟里边关着的恶魔暗中联络，把商队的老底都卖光了，我说的没错吧！”
马格纳斯打了个激灵。“你让我离开佣兵界，是佩弗蒂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但你背地里干的那些肮脏的勾当，她心知肚明。事实上她老早就察觉到你的异样，只是一直没抓到把柄，这回刚好将计就计。”
“你们合伙算计我？”
“你要不干亏心事，我们算计不了任何人。”
“行，那你们打算拿我怎么办？”马格纳斯摆出一副认命的表情。
“放你走。”
“放我走？”
“不管对我们还是对恶魔，你都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念及过往的交情，我个人不会再去计较你差点让全商队陪葬那档子破事。而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把胡安和克里斯送去当学徒，再给高文多少留点钱，最后自己随便在哪安个家。”林萧挑了挑眉。“人在做，天在看，马格纳斯，我不知道它们到底给你开了多高的价码，让你鬼迷心窍到如此地步，不过你应该知道跟那些家伙做生意，基本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趁现在收手，为时不晚。”
“我会考虑的。”马格纳斯阴沉着脸说道。
两人不欢而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