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准备逃到什么时候？”
邓肯的声音从原本静谧无声的林间传来，吓得守夜的图拉什一个激灵。他猛地回头张望，除了银月映射到林间的斑驳幽影，四仰八叉摆成个大字的老大，还有蜷成一团，睡得正香的吉雅，什么也没有。
“幻听了？”他摸了摸渗出冷汗的后脑勺，耸了耸肩又把头扭了回去。
正对上邓肯灰褐色的眼睛。
“没有哦，小光头。”邓肯笑道。
图拉什‘蹭’地一下弹了起来。他手习惯性地探到背后想握住战斧的柄，却抓了个寂寞。背上除了还没愈合的痂，什么也没有。
‘淦！吃饭的家伙在老大那里！’他这才想起来老大说要他好好养伤就把斧子抢去自己背了。
他急忙后退，而邓肯则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还没走两步，一柄大剑兀自横陈在两人面前。
“离我兄弟远点！”林萧冷冷说道。“要打我跟你们打。”
“我是来谈生意的。”邓肯举起双手，示意他没带武器。“放心好了，就我一个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又凭什么要跟你做生意？”
“凭这个！”
邓肯抛过来个东西，随着一声金属的轻鸣，胸针稳稳落在林萧的掌心。
“我猜这是你们的东西，这或许能证明我的诚意？”
林萧点点头，随即把剑收了回去。
“据说你们是佣兵？”
“我记得我好像跟您说过，子爵大人。”
“只是再确认下。”邓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教廷给出的赏金还挺高的，你们到底干了什么让那群神棍如此忌恨。”
“无可奉告。”林萧冷冷回他。“您的生意要说的是这个，那就请回吧。”
“当然不是。”邓肯干笑两声。“佣兵成文我也略知一二，规矩我懂。那咱们说正事吧！看见那座山了吗？”
“灰石山。怎么了？”
“那是个死火山，山顶有个火山湖，还有水坝。而我的委托，就是让你帮我把水坝给拆了。”
“您是灰石镇子爵，辖地应该也包含那座山吧！要拆什么东西自己去做就是，又何必指望我们这些佣兵呢。”
“这个嘛，等你到山顶自然就懂了。你们的目的地如果是北边的托尔格林，那这个委托其实也还算顺路，最多耽误你们一两天。”邓肯神秘地笑笑。“事成后我甚至能帮你弄两只狮鹫过来，它们能帮你轻松越过国境。你要不放心，我还可以以伊拉奇的名义起誓，在这期间绝不会做任何对你们不利的事。”
“您连被教廷通缉的犯人都敢当个屁一样悄悄放走，那我想再搭上个圣教的主神也不会给您的誓言增加半点约束力吧。”
“也对。”邓肯耸耸肩，随即把衣领往下拉了拉。“那这个呢？要不要我把她叫出来跟其他人叙叙旧？”
另一枚胸针！就挂在他脖子上，不过光线昏暗，暂时分不清真假。
“没必要吵醒她。”基岚的声音悄然传来。“那应该是安娜斯塔西娅，我感受到她的气息了，虽然几乎微不可查。灵魂实体化只会加重她的负担，就让她继续沉睡下去好了。”
邓肯冲林萧挑了下眉。
“如何？”
“我姑且信你一次。”
“那这委托，你接还是不接？”
林萧与图拉什交换了下眼神，随后说道。“信息有限，我们也没法现在就决定，要不你再多讲讲，比如破坏水坝的理由什么的。”
“无可奉告。”邓肯的嘴角微微上扬。“佣兵成文，你懂的。”
林萧点点头，没再继续深究下去。“报酬呢？”
“另两枚胸针。还有灰石镇子爵的友谊。”邓肯说着又抛了一枚过来。“这是定金，事成后交付最后一枚。”
“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图拉什不满地嚷嚷道。“还有我的钱袋，那是我们全部的积蓄！”
“东西丢了就是丢了，我只能提醒你以后多留点心，然后试着为你难过一会，小光头。”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地缓步后退。“甚至我觉得你应该庆幸捡到它们的是我，这样起码最重要的东西还有机会重新拿回来，只要支付一点微不足道的报酬。”
“我给你们两天时间考虑，佣兵们，顺便代我向那位年轻的女士问声好。”他的身影遁入阴影，只剩这句轻声低语在林间回响。
“真是强盗！”图拉什忿忿不平地吼了一句，声音稍微大了点，把吉雅给吵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吉雅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到换岗时间了？”
“还没。”林萧轻声说道。“继续睡吧。”
吉雅点点头，又迷迷糊糊地躺了下来，林萧默默看着图拉什凑过去，把他还带着汗臭味的披肩掖在吉雅身上，然后又蹑手蹑脚地溜了回来。
“你就直接跟她表白得了！”
“笑话说了太多遍，就没有意思了，老大。”
“我是认真的，兄弟。甚至就连老天都在帮你。承认吧，这就是你的缘分。我觉得直截了当些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随便你好了，决定权在你。”
“我也是认真的，老大。就连我都看出来了，她天姿聪颖，好多东西都是一点就会。而我这种人空有一身蛮力，脑子实在不怎么好使，恐怕一辈子也没法参透你们说的那什么内心之道，跟她在一起只会拖她的后腿。而且天知道咱还能活多久，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差不多是赚的，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奢望爱情。”
“噗！”
“怎么了？”
“想起来点好玩的事情。”林萧笑道。“我觉得你未来老婆听到你这番慷慨陈词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就尽管损我吧，老大。”图拉什又侧过脸端详起了吉雅熟睡的脸。过了好一会，他又自顾自地蹦出来一句话。
“真像啊。”
林萧没再说话。他清楚图拉什大概是想起了他亡故的妻子。说实话，两人的长相差距还是挺大的，性格也大不相同。在他对乌仁图雅有限的印象里，这人应该是个圆脸，热情而大方，对图拉什却是言听计从。而吉雅充其量算是个鹅蛋脸，即使以人类的眼光来看也是偏文静的性格，还有点倔。真要说大概也就两人笑起来时眯缝起来的月牙状眼角有那么几分神似。不过随他去好了。
“接着！老大。”
图拉什突然说道，随后抛给林萧一个小玩意。
林萧一把将东西接了过去，又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随即嘿嘿一笑。
“你不是说烟没了嘛！怎么，突然想起来私货藏哪了？”
“哪跟哪啊，我从你抢的那匹马褡裢里搜出来的。”图拉什熟练地把另一张烟叶卷好，然后把其中一头探到林萧指尖腾起的微弱火焰里点燃，又猛地深吸一大口，这才继续说道。“那个家伙的任务，咱接不接？”
“说实话，我不想。这个子爵总给我种很别扭的感觉，我觉得他多半没安好心。”
“因为他不是本人。”图拉什笃定地说道。“那个贵族的气味我已经记下了，但刚刚出现的这家伙则完全不同，他身上根本就闻不出味来，更像是佩弗蒂的镜像魔法投射出来的幻影。”
“也不是魔法，这个我很确定。”林萧接过话。“不过谁叫咱们的软肋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呢？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确实顺道，倒也不是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