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天牢门口,凌珑望着那个黑黢黢仿佛能够吞进一切的天牢入口,心里忽然没来由的染上一些萧瑟。
“聪明反被聪明误。和慕容冲走得太近,那个人他怎么可能放过你呢?”低低的叹了一声,凌珑终于还是决定离开。即使慕欢是她的师父,也不过是短短月余罢了,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深厚。不过是多了些兔死狐悲的感受罢了。
只是下一刻她却停下了步伐,因为,她看到两个狱卒正用席子卷了一个女人走出来。之所以确定是女人,是因为那尸体的秀发散乱着从席子的一端露出来垂下来。飘飘荡荡的,一下子晃花了她的眼。
快步走上去,压下心中的惊诧和复杂,凌珑问狱卒道:“两位小哥,请问这里面的人可是慕画师?”
那抬头的狱卒抬头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认得她的身份,连忙恭敬的回道:“回凌小姐的话,这不是罪人慕欢的尸首,而是她的丫鬟秋声,这丫头身子弱,在牢里自己病死了。”
凌珑恍惚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一摆手便放他们离去。那个丫鬟她也认识,是个活泼可爱的丫头。只是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上像是压了一个大石块一样,沉重的透不过起来。
她终于决定还是去看一看慕欢,那个才华横溢却惹上杀身之祸的名义上——她的师父。就当是最后一面,给她送个行吧。
进了阴暗潮湿的天牢,刺鼻的腥臊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凌珑皱了皱眉头,跟着领路的狱卒来到了关押慕欢的牢房前。这是一个单独的牢房,显然王上对慕欢是单独看押的。
此时,慕欢正面对着墙朝里侧卧着,平日里柔顺的青丝乱糟糟的,凌珑甚至还眼尖的看到慕欢白皙的右手上有一大块凝固的鲜血,远远看着刺目的很。
“凌姑娘,您看……”那狱卒跟在后面觍着脸说道。
凌珑知道他的意思,又从怀中掏出一些银子递给他,吩咐道:“你去守着,我和姑娘说些话马上就走。”
那狱卒收了银子在袖子上一擦放进怀里,眉开眼笑谄媚的一躬身道:“那凌姑娘您可要快点啊!出了事咱们兄弟可担不了。”
慕欢此时已经听到了声响,转过身却意外的看到了凌珑。沉重的脚链和手链被她这微微一动扯得哗啦啦的作响。凌珑见状,吩咐那人先打开狱门,走了进来。
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凌珑却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怜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此刻她只觉得心头如乱麻一样。
慕欢却好像没有感受到她复杂的眼神,只是忽然激动地站起来问道:“凌姑娘,凤皇殿下他怎么样了?王上有没有为难他?你去看他了吗?”她铐着铁链的双手此时紧紧抓住她的双臂,让凌珑感觉自己像是被攥断了胳膊一样。
只是看着那双眼里写满的紧张和焦虑,凌珑忽然有些怒其不争,此时此刻,这个笨女人却还是只顾着慕容冲。
慕容冲,他能有什么事?他怎么可能有事?!
“你说啊,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啊?!你说啊!”凌珑脸上怒其不争的眼神此刻被慕欢看在眼里,却成了为慕容冲悲悯的眼神,心中一痛,一口鲜血吐出来。
他,死了么?
不可能,不可能的!历史不会改变的……是她的出现改变了历史吗?是她吗?
“够了!慕欢!我告诉你,慕容冲他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你有闲心担心别人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
他很好?很好?……那就好。那就好!
仿佛放下了心中的牵挂,慕欢愣愣的笑着瘫在稻草铺成的卧榻上。凌珑走过来,蹲下,撩起她的头发,直视着慕欢的眼睛冷冷地问道:“你那么聪明的人,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到底是谁让你到这个地步的!”
说罢,她不再看收敛了笑容的慕欢,转身出了牢房。房门被重重的锁上,那哐当一声,仿佛砸在了慕欢的心上。
是谁让她到这个地步的?!
锒铛入狱再到秋声离去,直到此时此刻,她都不曾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这个问题,现在凌珑的话把这个问题放在了她的眼前,即使她想逃也逃不了。
画上涂毒?呵呵,这么幼稚明显的下毒手段一看就知道是有人陷害的,只是她能怎么样?
她来到这个时空里,有动机害她的人屈指可数,清妃淑妃,还有就是王上。清妃和淑妃恨她,不过是因为她让她们失了面子,要报复她的手段多得很而且更有趣,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用毒害王后这么铤而走险又容易败露的法子。
而王上苻坚呢?作为一个画师她和慕容冲走得太近,处处得到他的庇护,所以苻坚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她!
“怪只怪自己太贪恋慕容冲给的温暖,所以竟然忘了身后蛰伏着的层层危险!”闭上眼,慕欢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人是王上、是天子,没有人敢对他的话提出质疑,没有人敢反驳他的定论!除了,慕容冲。
可是,他会吗?凌珑刚才说了,他好好的。既然他没事,为什么不来找她?至少,见她一面也是好的啊!
难道,他也怀疑自己吗?可是自己根本没有动机啊……
还是,他放弃了自己,因为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他怎么能让自己多年的隐忍功亏一篑?
不……
慕欢痛苦的想着,这不可能。慕容冲,他是不可能这么冷血无情的!他,明明也是喜欢着她的,不是吗?
一遍遍麻木的说服着自己,慕欢沉沉的睡去。此时此刻,她哪里知道自己真的已经成为了慕容冲手中的一颗弃子。算来算去,她不过是他复国棋局上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必要的时候拉出去牺牲以保护全局,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偌大的王宫中,她这一抹来自异世的灵魂到底该去哪里靠岸呢?又该去哪里寻找一个不被伤害的港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