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州境地,一条小道上,五列身穿灰色铠甲系红色领巾的骑兵正缓慢行走着,紧随其后的,着灰色铠甲的步兵也在快速行走,士兵们和马蹄声步伐整齐划一,除了脚步声和时不时的鸟叫声竟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远远望去仿佛一条长灰龙在缓慢移动。
昊天站在小道旁,看着一个个士兵从自己眼前走过,他施了隐身术,旁人看不到他,只是这队伍什么时候能走完啊?已经一天了,大约十万人,他还是没找到那个人。
十年前,自己调息完,准备回房继续看佛经,却不曾想意外撞见水波镜里的那一幕,从师傅的‘飞龙在天’能看出,那位名叫赵匡胤的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后来一统天下的君主,自己如果想要修成正果,踏入天门,辅佐未来皇帝结束乱世这件大功德,一定是最好的途径。
只是不曾想,师父给自己的任务竟然是辅佐李煜,给师弟的任务才是辅佐赵匡胤,从小到大,师叔一直都很偏袒师弟,这自己已经忍了,想着有师父疼爱,也没什么,结果这次自己为了让师父觉得自己更适合进天门,将师叔的雪莲弄死,让师弟犯下这么大的错,师父竟也没舍得罚他一下,还要连累自己下凡,而且还把辅佐君主这样的大功德给了师弟。
乱世结束,天门大开,只容一人成佛,普陀山上又不留凡人,师父这是要把自己扔哪啊?想到这,昊天原本俊秀的脸庞有了些许狰狞。
队伍最后,赵匡胤正骑着马训斥自己的弟弟赵光义,“光义,前几日在瓦桥关,那姚内斌已经举白旗投降,你为何还要将他的妻儿杀死?行军打仗和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这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否则,我们和强盗有什么两样?”
赵光义在一旁专心骑着马,低头不说话。
看着弟弟这个样子,明显是不服,“哎”,赵匡胤长叹一口气,自己这个弟弟终究还是不懂治军之道,以身作则,纪律分明,收买民心才是以后一统天下的利器,跟他说了多少次,怎么就是不懂呢?
而一直在一旁找人的昊天也看到了那个自己要找的人,收敛了刚刚的情绪,昊天悄悄消失在了原地。
一轮明月悬挂在上空,将原本漆黑的夜晚照亮了很多,散射出来的光如银绸缎般和原本的黑幕布糅合成了灰色,让原来想要摸黑做事的人们都止了步。
只是一处密林内,却比其他地方亮了许多,依稀可以看见有上百处火堆,后周的将士们决定在这里扎营,他们又打胜仗了,柴将军虽然有些暴虐,但不得不说他有自己的一套兵法,这几年他们好像一直都在打胜仗,有时候还没上场就把对手吓得屁滚尿流,比如南唐那帮人。
“将军,行军路上不点火,还是谨慎些吧?”营地中心的帐篷内,赵匡胤站在沙盘旁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自己的伯乐和恩人。
柴荣大笑几声,起身拍了拍赵匡胤的肩膀,“匡胤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只是有时候谨慎不对地方,这方圆百里,就算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无人敢上前,你当我的殿前司和侍卫司是吃素的啊?”
赵匡胤沉默片刻,拱手作礼,“将军教训的是,是属下过于谨慎了,将军早些休息,属下先告退了。”
柴荣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退下。
出了帐篷,赵匡胤将自己的头盔扔给部下,边走边说,“你别跟着了,我想四处走走。”
“是”,袁峰站在原地,担忧地看着今天有些落寞的将军,按说打了胜仗应该是开心的啊。
夏天夜晚的深林有些闷热,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狼叫,四周一棵棵高耸的树木好像一个个将士守卫着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和深林处的动物们。
白天弟弟的沉默和前几日瓦桥关的手起刀落,让赵匡胤不免有些担忧他的心性,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林深处,赵匡胤回过神来,准备往回走。
“阿弥陀佛,施主有些过于忧心了。”夜深人静,忽然一道清脆的男声响起,不免有些诡异。
“谁?”赵匡胤出了一身冷汗,握紧随身的小刀,眯着眼四处查看。
“施主不必过于紧张,还记得襄阳地界那处破庙吗?”那诡异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只是这次赵匡胤却是满心欢喜,襄阳破庙?是那位老和尚吗?
“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施主何必庸人自扰呢?”梦虚忽然出现在赵匡胤身旁,双手合十施礼。
“你是?”赵匡胤惊吓之余有些疑惑,那日只有自己和那位老和尚啊?他又是怎么知道破庙之事。
“贫僧是那位高僧的弟子,师父赐名昊天,此次下山是受师父之命,助施主结束这乱世,完成那飞龙在天的预言。”昊天淡淡地说道。
“昊天大师快快止住,柴将军于在下有恩,又于我有伯乐之义,宛如再生父母,我是万万不会做那杀父的万恶之人的。”赵匡胤听到这话的弦外之音连连后退,又吓出一身冷汗。
“施主,万物皆有命,命既定,纵使是我们这些世外之人也改变不了,况且谁说要让你做那万恶之人了,贫僧还要入佛道,断不会助纣为虐的。”
“好了,初次见面,却让施主平添许多惊吓,贫僧就送你一份见面礼,以表诚意,且看三日回京之后。”昊天说着就消失在了深林里,留下赵匡胤一个人满脸惊吓和疑惑。
公元959年,原本张永德任殿前都点检,深得柴荣信任,却不想在卧病回京途中,忽然命赵匡胤任检校太傅、殿前都点检,以接替张永德。
“将军,恭喜将军上任殿前都点检,以后殿前司就以您马首是瞻了!”开封城,将军府内,赵普等人对着坐在书房上座的赵匡胤高声恭贺道。
赵匡胤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赵普等人落座,府里的丫鬟们缓缓上茶。
等她们退下后,赵普放下手中的茶问道,“将军,这是好事,怎么见您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都是柴将军对我的信任,如今他卧病在床,那些个太医们平时拿着厚禄和宫中源源不断的赏赐,一到关键时刻,屁用都没!”赵匡胤满脸忧愁地看着宫中的方向。
赵普听闻也是满脸忧愁,“柴将军也是老毛病了,这些年一直遍寻名医,奈何那些个所谓妙手回春的大夫都说没得治了,要不是将军身子硬朗,哎。”说完长叹一口气。
一旁的赵光义听闻,“要我说啊,这是好事啊,你们怎么都愁眉苦脸的,柴将军病重,这整个后周,除了咱们赵家,还有谁更有实权,到时候开封不就是咱的天下吗?”
‘砰!’“你给我闭嘴,你个大逆不道的东西,给我滚出去!”赵匡胤说着就将滚烫的茶杯砸向了赵光义,只是刚好离赵光义一寸,砸在了他的脚前。
赵光义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重重地拍了下茶桌,转身摔门而去。
“这个畜生,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赵匡胤指着走出去的赵光义说道。
“将军消消气,小赵将军也是为您着想。”赵普安慰道。
“好了,退下吧,我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赵匡胤背过身,摆摆手。
“是。”赵普等人大气也不敢出地悄悄退了下去。
赵匡胤等人散去后,长叹一口气,扶了扶额头,自己这个弟弟啊,每个月总是要气上自己那么一两回!
“阿弥陀佛,将军息怒!”书房内,一个青衣和尚忽然凭空出现。
赵匡胤有了上次惊吓后,这次明显习惯不少,不过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施主,贫僧送的见面礼可喜欢?”昊天笑着看向赵匡胤。
“见面礼?”想到今天下的圣旨,赵匡胤忽然抬头看向面前这个青衣和尚。
“殿前都点检?是大师您的手笔?”
昊天看着满脸怀疑的赵匡胤,笑着不说话。
纵使大师法力无边,但众所周知柴将军最讨厌和尚,他不相信大师有这本事能够说服柴将军,赵匡胤有些试探性地问道,“大师是怎么做到的?”
昊天双手合十,淡淡说道,“阿弥陀佛,此事很简单,柴荣此人疑心甚重,我只不过在柴荣行军路上,审阅各地所上文书时,施展隐身术,将一只皮口袋放到他的书桌最明显处,皮口袋凭空出现他定会好奇查看,并且将此事想做天定。”
赵匡胤不禁有些好奇,“大师在皮口袋里放了什么?”
昊天微微一笑,一双明眸看着赵匡胤,“当然是他最在乎的东西,袋中有一块三尺多长的木板,上面写着‘点检作天子’”
赵匡胤满脸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青衣和尚,他不是惊讶他的隐身术,而是他对人心的洞察已经到了恐怖的境地,这样的人,必须为自己所用,否则放在别人旁边一定是一个后患,想到这,赵匡胤忽然对昊天鞠了一个深躬。
“昊天大师,我赵某平生除了父母和柴将军没向谁低过头,大师的谋略,智慧,当然还有法术,都令赵某是无比的佩服,望大师能够不嫌弃赵某的庙小,随赵某在这乱世中闯出一番事业,届时定为大师在各地广建庙宇,受世人香火,将大师的无限功德传扬出去。
昊天听到这恳切的话,轻轻点了点头,连忙将赵匡胤扶了起来。
“施主客气了,贫僧愿追随施主,但不是为了功德传扬,而是想救这天下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不让他们再受这战乱之苦。”
赵匡胤连忙拱手赔礼,“大师说的是,是在下浅薄了,大师的胸襟和这一番话令在下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