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去之前,石中宝揉着翻江倒海的胃部埋怨道:“恒少,呃……你是怎么当兄弟的,呃……我都这样了,呃……你好歹也买点酸梅什么的给我吃,呃……”
陆恒没搭理。
姚嬷嬷无儿无女,一直独居,陆恒石中宝与她也算认识,不过,两人的深夜来访还是把老太太给惊住了,尤其是石中宝,两米的大块头,往屋里一站,原本明亮的烛火似乎暗淡了许多,气势逼人、威亚如山。
姚嬷嬷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看座倒茶。
陆恒拿出一把雪花钱,姚嬷嬷知道他摸黑找来必有所求,推辞一番也就收下了。
石中宝很知趣地坐在一旁喝茶没说话。
陆恒开始旁敲侧击地打探红翠的近况。
姚嬷嬷忍不住问道:“陆老板,红翠是出什么事了吗?”
“呃……”石中宝没忍住,继续干呕。
陆恒一瞪,他急忙捂住嘴巴,咬牙憋着。
姚嬷嬷看的莫名其妙。
“一言难尽……”陆恒装模作样地摇头哀叹,把今晚在天香楼的恐怖遭遇说了出来。
“陆老板是说红翠变成了妖怪?”
姚嬷嬷起初不信,可陆恒毕竟是这起诡异事件的亲历者,每处细节都说得活灵活现,由不得她不信,尤其是听到老鸨被红翠化身的猫妖开膛破肚一节,慈眉善目地老太太居然罕见地露出了一抹快意的狠笑。
“报应啊报应!柳如玉那个狠心的臭婆娘罪有应得,活该被掏心挖肺。红翠生前虽说不是红牌,还是有些熟客的,也替天香楼赚过不少钱,没成想生病之后,姓柳的恶婆娘竟把她扔到一边不管不问,楼里的姑娘做的都是迎来送往的皮肉生意,时间久了谁能不生病?”
姚嬷嬷抹着眼泪仰天叹息,真情外露不似作伪,看来她与红翠的感情不错。
“呃……恒少,我真憋不住了,呃……”
此时的石中宝脸色酱紫如猪肝,再让他继续憋着,估计得窒息。
年过花甲的姚嬷嬷老于世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起身,从内堂端出来一小碟酸梅,还有几篇新鲜的薄荷叶。
石中宝忙不迭地接过:“你们聊你们聊。”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听说红翠来天香楼都五六年了,多少也该有一些私房钱吧,老鸨不管她,我可以理解,你们为何不帮着请一位郎中看看?”
这是陆恒最想不通的地方。
姚嬷嬷恨得咬牙切齿:“都怪姓柳的恶妇蛇蝎心肠,不要说请郎中了,甚至不许任何人接近,楼里有一位打杂的小厮,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陈双柱,一直很喜欢红翠,偷偷地带着汤药过去看望,结果两条腿都被打残了,您说造孽不造孽,这不是把活人往死里逼嘛!”
陆恒听得心神一凛,开始脑补。
老鸨之所以做的如此不近人情,可能有更深的目的,她恼恨红翠招惹是非,想必只是借口,如果红翠中的真是巫教的黑蛊术,那么老鸨把她隔离起来,难不成是为了让她异变?
不妨再往深处想一想。
假设真是屠刚下的蛊,举止反常的老鸨八成是帮凶,这对狗男女如此煞费苦心,目的何在?天香楼那么多姑娘,为何偏偏选中红翠呢?
不对不对,看老鸨临死前毫无防备的凄惨模样,似乎并不知道红翠会变异,莫非另有隐情?
陆恒收敛杂念,直奔主题。
“婆婆,记得你来宝聚恒传话说红翠帮我打听的事儿有线索了,可惜直到今晚出事,她都没来得及告诉我,我特意过来问问您老,红翠那几天招代过什么特别的客人没有?”
姚嬷嬷微微拧起眉头:“天香楼在玉华城是一等一的风月场,生意很红火,像红翠这样的风尘女子,每天起码要跟三四名客人打交道,我也不知她向谁打听过,不过陆老板这么一问,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陆恒原本没指望她能帮上忙,岂料这位孤寡老太太居然很肯定地告诉他,那人是城南流光轩的杂役,他从房里出来后,红翠就让她外出传话了。
姚嬷嬷特意强调:“流光轩是做珠宝生意的,我陪红翠去买过镯子,他们家的杂役我认识,叫做李栋,左侧脸颊有一颗榆钱那么大的黑痣,上面长着一撮讨人嫌的老鼠毛,老喜欢用手捋着玩,很好认,不会错的。”
她是一位很知机的老太太,自始至终都没问陆恒究竟让红翠打听什么,而且陆恒敢断定,红翠也不会说。
想在妓院这种大染缸里讨生活,这点觉悟是最起码的,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遗憾的是,姚嬷嬷并不知道这位流光轩的伙计住在哪里,像他这样的客人,天香楼也不会花心思备案履历资料。
城北的云秀轩、城南的流光轩都是玉华城有名的珠宝行,石慕蓝每次过生日,陆恒都去云秀轩买礼物,没跟流光轩打过交道。
折腾了这么久,天色已经很晚了,又不知道李栋的家到底在哪里,还是等到明天再去探探底吧,免得打草惊蛇。
回去的路上,石中宝唠叨说阿蓝的气肯定没消,现在回去也是自找没趣,想到富贵坊跟陆恒喝酒。
有臭味相投的死党陪着一醉方休,陆恒倒是求之不得,不过,他一想到那股令人发指的脚臭味就头皮发麻。
于是划下红线:“喝酒可以,不准脱鞋。”
“习惯就好!”
石中宝拍了拍陆恒的肩膀:“你看我们家阿蓝,还不是该吃吃、该喝喝,照样活得好好的,而且越长越漂亮,就你矫情!”
论无耻的程度,陆恒自认差他老大一截。
两人在街边熟食店买了一些卤味,回到富贵坊一通胡吃海喝,酒足饭饱之后,石中宝倒头就睡,生怕陆恒发飙,果真没脱鞋。
陆恒坐在角落里打坐练气,这是每天的必修课,已经养成了良好的习惯。
第二天一早,在玉华城檀帮讨生活的石中宝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陆恒请他托人把夏猫儿找回来。
石中宝答应一声就急匆匆地走了。
两人约好中午在宝聚恒灵植店汇合。
陆恒直奔流光轩。
时间尚早,这间挺有名气的珠宝行里只有掌柜和一名眉清目秀的小伙计,两人站在柜台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尽管是冲李栋来的,可也不能一进门就问李栋在哪,人家是做珠宝生意的,又不是买卖情报的。
为了掩饰目的,陆恒买了一对做工精致的翡翠耳环,漫不经心地问道:“记得你们这里有一位杂役,脸上有颗黑痣……”
“您说的是李栋吧,好几天没来了。”
眉清目秀的小伙计嘟哝道:“奇怪,这两天老有人来找他,您都是第三位了,是不是又欠赌债了……”
掌柜一使眼色:“多嘴!”
小伙计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也不知道另外两个人是谁,一看掌柜满脸戒备的神色,估计问了也是白问,没准还会节外生枝,只得收好翡翠耳环暂时离去。
目前也没别的线索,不管李栋与红月秘匣有没有关系,都要找来问一问,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至于这家伙住在哪里,只能着落在那位眉清目秀的小伙计身上,好言好语询问未必管用,对付这种涉世不深的半大小子,道上混的宝爷有的是办法,不怕他不说实话。
陆恒先回到富贵坊收拾一番,然后直奔自己的灵植店,隔着老远就望见了两扇门板好端端的,没有丝毫被破坏的迹象。
怎么着,屠刚没来寻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