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影去了李董事的办公室。
李董事对他很有礼貌,长得五官端正。办公室的风格很低调,只有一些古玩显得格格不入。
——桌上放着一支古代金色御用笔,刻着龙的图案,栩栩如生,但是这是一支狼毫笔,很不实用,书柜旁边的地上放着一只花瓶,很有古韵,很大,不过是假的。
墙上挂着两幅画,有一幅也是假的。还有很多假的,假得非常突出。
还有很多这样的古玩,只有一小部分是真的。
很巧,苏影以前想要涉猎这一方面的时候,有做过一些研究。
那支笔不是赝品,很贵,他一年的工资都不一定能买得起,但确实是真品。
他关心了两句员工情况。
李董事这些年一直单身,没有女朋友更没有妻儿,父母也在几年前相继去世,一个人活在世上,大体上可以排除了家人指使的嫌疑。
“老板,您今天来……?”
苏影状似漫不经心随口一提,拿起那支笔,赏玩着,“这两天我没事,下来关心关心员工,别紧张。这笔,很贵吧?”
李董事的神情紧张了一下,看他一脸神色自若的样子,手抬起一个极细微的幅度又放下了,表情恢复了自然,“是啊,这支笔是我托人在拍卖行上用高价拍下来的,我很喜欢这些古玩,它们不仅仅是古玩,而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没想到李董事还有这等雅致,”苏影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掀起眼帘看他,“这哪儿买的,我也有点感兴趣了。”
对方表情更加僵了,“也是拍卖行里买的,花了我不少钱,现在想起来,还有点肉疼。”
“开个价,把这个卖给我。”
“……”李董事嘴张了几次,还是没说出话,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苏影笑了,“算了,你这出息。我不夺君子所爱了,就开个玩笑。”
李董事送了一口气,“老板,玩笑你这么开就吓人了啊。”
苏影转了一圈,蹲在在地上的花瓶旁边,摸了摸,不小心挪了一下,周围的地上全是灰。
他没回头,把窗户纸捅破了,“你这办公室奇珍异宝倒是多,最好什么时候谈客户的时候送掉点,太贵重了,至少几十万,不符合你的身份。”
“……”李董事汗滴下来了。
“不然别人说你手脚不干净,要是连累我们公司,这帽子我可担不起,给你担?”
李董事吓得不行,连连摆手。
“不过,你要不把这俩假的送走?不过是别人临摹的,也不值什么钱。”
李董事擦了擦汗,“这是我眼睛不好,在古玩店买到的赝品,但是老板一概不退货,送就送吧。”
苏影点点头,“你最近工作也好好做,这份报告有很多漏洞,你这不是明着告诉别的公司我们的竞价吗。”
李董事了然。
苏影最近打算收购一家小公司,那小公司资金不够,但是很有发展前途,被很多公司看上了,他得和别人竞争,这是借着竞价不好的由头发落他,不然就真的把他这些宝贝送走。
苏影又交代了几句话,回去了。
太明显了。
李董事不是主谋,他身后另有其人。
真蠢,把自己的弱点明晃晃地放在面上。
估计背后那个人就是看他位高权重,靠着这些宝贝要挟他的。
不过有一个疑点。
既然他这么喜欢古玩,不应该认不出那些东西是真是假啊——除非,那些东西上面有手脚是别人威胁他的理由,或者,这些东西的来历不干净,他不得不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如果有手脚,直接挪走就可以了。
那幅画他看过,是后代的人临摹的,纸张倒是古时候的,和墙黏不起来,没有被固定。
那就是后者。
加上竞价的事儿。
苏影大概能猜出来背后还有谁了。
真狠。
不仅要他的公司,甚至要他的命。
他也狠一点好了。
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给特助。
*
下午1:58。
李董事到了一家拍卖场。
特助说这里有一家新店,似乎有点违法收购嫌疑,他们打算收购了这块地皮做房地产商业,叫他来查。
这么容易相信他啊。
真是一群蠢货。
怎么会有违法交易呢……
李董事脱掉了西装,和那个平时彬彬有礼的人判若两人。
这明明是他经常来的地方呀……
他搓搓手,显得有点猥琐,正准备进去逍遥一番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接着,就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
他看着周围的景色,皱了皱眉头。
是铁笼子。
“这里是哪里?放我出去!”他不耐地叫了一声,“我可是我们公司的董事!”
一个被电脑处理过的声音说道,冰冷又冷漠,“你稍微聪明点,也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谁啊!放我出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一根麻绳绑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浑身上下就没什么布料,少的可怜,就像偷工减料一样,被狠狠地惊了一下,“这是什么衣服啊!!我到底在哪里!?”
“执迷不悟,你等会就会知道了。”
这场景……
突然和脑海里某个记忆重合了。
他被一个人拽去戴上了眼罩,在朦朦胧胧间,他看见外面的帘子被拉开,一片光亮,下面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响的还是话筒里的声音。
“接下来我们竞拍的是,某公司的前董事……”
“……”他两眼一黑,半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他听见下面竞价的声音。
“这就是,被买的感觉吗。”他想。
确实,那些赝品是赠的,那支笔是真的拍来的。
问:买什么赠的呢?
答:买美人。
买美人春宵一刻,送美人仕女图或者花瓶一只,或者假古花。
他有多少仕女图,多少花瓶多少古花,就干过多少次这样违法的事儿。
……
半夜,他又一次醒了。
他脸上涕泪横流。
最后他被一个男人拍下了。
原来,恶人自有恶人磨是真的。
*
当晚,新闻联播的报道就出来了。
一个神秘组织把一个违法的拍卖行端掉了,目前正在判刑,民众们拍手称快。
之前拍出去的人和东西都追回来了,拍了的人也有一大批,不过都是老顾客,很好查。
只有一个男的,今天刚拍出去的,似乎没有任何记录,也没有人知道被谁拍走了。
这似乎是个意外。
但又似乎不是。
……
苏影当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小白。
那只瓷瓶的质感是哪怕新手也能分辨出来的,空有皮囊罢了。
他摸出了材料,到网上随便查一查就查到了这种特殊材质的发源地,顺藤摸瓜,自然而然就找到了这家“拍卖行”。
然后就让特助引他去,再使点简单粗暴的小手段,就加了一点点迷晕剂,有给他安排了一个催眠师深度催眠了一下。
意料之外,还知道了不少事。
他就给他安排了这样的惩罚方式。
不过奇怪的是,他只知道是那人捏住了他这个把柄,那人是竞价对家公司的一个高层,并不知幕后最大的那个是不是他,也有可能另有其人。
不过收获还是很大的。
李董事之前给那些员工手里的股份保质了,但是现在他被端掉了,员工们群龙无首,拿着股份也不是个事,就纷纷卖了。
苏影自己到市场上去回购了一小半,还有一大半散落在外,大概20%左右。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成不了气候。算上李董事手里那份由于撤职了不得不交出来的,一共是52.8%。
那个人估计还会找别的途径来要他的命。
他眸光冷厉,手机突然想起,他看见备注,一下子就柔和了眉眼,声音也变得活泼起来。
“阿杏!”
白杏在回家路上,“宝贝,我今天去拍摄,出了点故障,我晚点回来,你在家里乖乖的。”
“好~”
苏影想着,又去雇了几个保镖,保护他的三个,保护白杏的六个。
若是他孑然一身,他大可不必如此张扬旗鼓,但是他再一次遇见了白杏,就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世上。
他的命,别的人要不得。
除了她。
*
白杏那边说的事故,另有故事。
他们正在录节目,没开始多久,顶上的装饰物便砸了下来,白杏和巫语就站在它的下面,白杏躲过去了,而巫语没有。
巫语被砸中了。
这件事在网上很快就开始发酵,逐渐就有了一群水军不怀好意地骂白杏,连带着很多路人也路转黑了。
白杏很淡定,甚至简直要被这些人气笑了。
难道我不躲,等着跟巫语一起被砸到?
杏仁们都很淡定,理智控评,但是网络上还是一片乌烟瘴气,现实中也很多人对她百般责备苛求。
比如燕导,比如李律。
李律是个新人,什么事也看不透,来责备她,她理解。
但是燕导分明就是纯粹的想要息事宁人。
他还很年轻,做出的综艺刚刚有点起色,不想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耽误了自己的似锦前程。
所以他一开口,就是白杏做错了的架势,“白杏,你道个歉赔个医药费得了,别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哪怕是要热度,这样也够了吧。巫语的脸都破相了,你道个歉是应该的。”
白杏表情管理很好,“怎么,有东西砸下来,不允许我躲?我和巫语不熟,凭什么要求我拉着她一起躲?”
在这种关乎双方人命的事情上,不帮是本分,帮了,是情分,这点道理大家都懂。
但大家都可以不帮,为什么独独对她这样苛求?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个装饰物是你检查的啊。”
“……”啧,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无言无语无可救药。
她忙着翻偶像围脖呢,有那个功夫帮你检查?她闲得慌还是怎么了?
她又不是什么大好人。
“我从来没有检查过任何仪器。”
“怎么可能!之前巫语就说你热心,早就检查好了的。”
“是她背后有人,还是你喜欢她要做她舔狗啊,你怎么这么信任她啊,她说什么你信什么,要是她说你死了你是鬼魂你该去吃垃圾你也信?”
这导演,长歪了吧。
说完,不管燕导脸色又多难看,白杏转身走人,背影贼潇洒。
跟这种无脑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闹掰了她还觉得是福分呢。
这种人拍出来的东西,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作品,哪怕他名望再大她是不会去演这种人的东西的。
巫语十有八九是装的,反正她一个字都不信。
靠脸吃饭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陷害她真的对自己的脸下手留下一辈子的根。
郭筱攸有点担心,怕她一时冲动,问,“你要去干嘛啊?”
今天非得让那小白花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恶人是怎么被“恶人”磨的。
“教她做人。”
郭筱攸:……问了还不如不问。
更担心了。
第一人民医院。
记者把巫语的病房围堵得水泄不通。
巫语的经纪人是一名男士,他努力地控了场,然后进去,眼里一片严厉。
“你擅自做主去策划这件事情还买水军骂白杏?你知道她是白家的大小姐吗!白家就那么一个女儿,他们不得找上门来弄死你啊!你要是得罪了白家,你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巫语眼里带了几分不耐,“我有分寸,不会闹大的!我们巫家会给我收拾的。”
这些人算是什么东西,敢在她面前天天狂吠。
巫语是巫家的不错,但是她只是一小个分支,况且巫家的财底不丰厚,远远不及白家,甚至可以说是和豪门望族毫不相干,就好比蚂蚁和大树。
白杏戴了口罩,郭筱攸帮她拨开记者们,挤了进去。
她进门,人也不叫,门也不关,就那么阖着,她把东西往病床上一扔,看着病床上“虚弱无比”脸上包着纱布的巫语,笑了一下,特别摄魂的一个笑。
白杏眼尾一挑,“你说的我陷害你?”
巫语突然有点怵她,却还是装着自己的柔弱小白花,看了看经纪人。
她的经纪人是站在白杏面前刚刚平起平坐的身高,看着这位白家大小姐,只能顺着自家艺人来,“我们家巫语现在脸还是疼的,不想说话。”
言外之意就是,你伤害了她还来咄咄逼人,多过意不去。
白杏不想跟这种恶心的人多嘴,她一向喜欢能动口绝不动手,能粗暴那就直接处理,尤其是对方没脑子的情况下。
她走到病房里的洗手间,用包里发卸妆油倒在毛巾上,她想了想,兑了点水,对着从门外蜂拥而进的记者们一笑,特别好看,“看好了噢~”
然后突然地,她冲到巫语面前,一把扒拉开她的经纪人,力气大的惊人,直接扯掉纱布上手就抹!
巫语懵了。
巫语的经纪人懵了。
记者也全都懵了。
只有个别几个反应了过来,拍下了刚才那一幕。
所有人脑子里都只有一句话。
最迷人的最危险。
她上手,一顿猛如虎,巫语本来只有半边脸的绛红色,居然蔓延到了被她擦成了一脸的浅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