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秋高气爽,鸟儿的吱吱声都变成最美丽的乐曲。
尹珍旭化身为常青,紧跟在康庭煊及刘秀的身后,圆圆的大眼偷瞄四周,他们正在西门,几架华丽马车前后排着,后面还有一大片整齐列队的侍卫。
他们走向位于前方的一辆马车,刘秀拉开车门,恭敬的站在一旁,直至康庭煊上车坐好,他赶紧跟上去。
刘秀刚踏上踏凳,康庭煊便抬手道︰「今天不用你在车内伺候,常青你上来。」
殿下这是嫌弃他吗?刘秀一脸受到打击的样子,眼神哀怨地瞟向尹珍旭。
尹珍旭心下不忍,摸摸鼻子,道︰「奴婢可以与刘公公一起伺候殿下。」
「不用了,刘秀这几天都在忙,我打算让他在后头的马车休息一下。」康庭煊语气肯定,一副关心下属的样子。
她才不信咧!虽然坐后面的马车比较轻松,不过好几个宫人挤一辆小马车,又怎能好好休息呢。
康庭煊才不理会自己的话是否合理,催促道︰「常青快上来。」
刘秀无语,知道没人能改变主子的心意,只能只身走回队伍最后方,预备给宫人们所乘坐的小马车上。
踏进马车内,尹珍旭关好车门,安份缩在马车上的角落,专供伺候的宫人所坐的位置坐好。车内比想象中宽敞,铺了厚厚的软垫,其上是柔软又厚的毛毡,在最里面放着几个靠枕,中间则放着一张小几,几上摆了一些小点心。
车队虽是已时出发,他们一众宫人于辰时许已开始预备,布置及点算物品等,只等待主子们上车,尹珍旭虽然睡眠不足,仍难掩脸上兴奋的神色。
「辛苦吗?」康庭煊关心地问,他知道平时这个时辰她还在睡觉。
「不会。」尹珍旭摇头,面上蜡黄的妆遮掩了她眼下淡淡的黑影,圆大的眼睛透着好奇,知道早上可以出宫,她兴奋得差点睡不着。
不久,马车动了,队伍缓缓走出皇宫,经过一条长长的红色宫墙,尹珍旭不时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
「不用心急,最少要再走一刻钟才会到大街,一会儿再看。」康庭煊好笑地看着她的举动,起身越过小几,将她由角落拉过来,安置在自己身侧的位置上,「坐这里舒服些。」
马车很大,两人坐在同一边仍十分宽裕,向后还有靠枕垫着,尹珍旭刚坐下便挪到窗口旁,眼直直盯住窗棂,又生怕别人瞧见她,她只敢抓住窗帘一角,不时掀起悄悄往外张望,完全没有理会她身旁的人。
前列除了一大批侍卫,还有皇帝的銮驾,皇子的马车排在中前排,前后都是侍卫们守护,后方则是他们的用品以及宫人的马车。长长的人车马队伍速度并不快,走了近一刻钟才到京城的大街上,为了探看皇家的车队阵容,百姓比平常还多,分站在宽阔的街道两侧,探头希望一窥那些宫墙后难得一见的王公贵族,心中羡慕不已。
尹珍旭轻轻掀起车帘,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看着街道两旁的景致,繁华的大街两旁都是店铺、酒楼,人潮满满,很多很多衣着各异的人,有老有少的,尹珍旭看得眼花撩乱,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新奇的。
向来高高在上,总是给众星拱月的康庭煊今天被彻底无视,幽怨的盯着珍旭的后脑勺,好心伤呀!到底谁给她出游的机会?他假装轻咳了两声,企图唤回珍旭的注意力。心情雀跃的尹珍旭一点也没有察觉,仍然专注在窗外变换的景物中。
「珍旭。」康庭煊沉了脸色。
「嗯?」听到叫唤,尹珍旭回头,面上尽是明媚的笑容。
即使她脸上盖着厚厚的化妆,面对她的笑颜,康庭煊还是小小的心悸了一下,算了!看在她那么高兴的份上就原谅她的无礼。
康庭煊掩去脸上的不自在,靠过去跟她一起挤在小小的一角往外看去,可看了一会,不就和平时差不了两样,这里虽是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比其他地方都要来得热闹一些,又有什么特别呢?
「这有什么好看?」康庭煊实在不解。
尹珍旭没有挪开视线,道︰「这里跟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很不同,很热闹啊!」她以前在南方边境的一个小村上生活,从来没有去过什么大城小镇,直至皇后要找特定生辰的人才找上她来,她才有机会到京城,在京城中她都是居在一个小院子里,并没有外出过,不久后她就进宫了。虽然小时候的事她记不太清楚,还是可以记得小村上那片一望无际的稻田,青绿色的禾稻随风飘扬,周围散落着泥做的小房子,宁静又和谐,要是没有那些天灾,大家都会和平地一起生活。
这回换康庭煊好奇起来,问︰「妳成长的地方是怎么样的?」
尹珍旭想了想,回道︰「就是南方的一个小村,平静朴素的小农村,没什么特别的。」
「那你怎么会到京城来?」
尹珍旭一愕,心里警戒起来,她也不是没料过太子殿下会问她的身世,只是他一直没问,她也差点忘了她的身份特殊,若给太子知道真相,原来她一直在骗他,她只是一个挡灾用的人偶,会不会讨厌她呢?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因为害怕看到太子讨厌她而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之前因为担心皇后娘娘怪罪,家人会被追究才不敢说出事实,现在她却是为了自己,她怕,她怕他因她的欺瞒而感到失望。
尹珍旭摇了摇头,轻声道︰「六岁那年家乡犯起雨灾,小村里生活艰难,一个巫女收留了我,带我上京。」她说起早就拟定的说辞。
「喔!」
康庭煊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尹珍旭松了口气,继续张望外头的景色,直到走出城门,沿途只剩下郊外树林的景致,她才收回目光。
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尹珍旭开始觉得眼皮沉重,平时睡觉的时间没睡,现在便觉得十分困乏了,她的手在面颊上拍了两下,强打起精神,她取代了刘公公坐上车来,当然要留意太子有什么需要,伺候太子的,怎可以睡觉呢!
康庭煊好笑地望着珍旭明明想睡却不敢睡的样子,她的眼像猫咪一样瞇起来又睁开,可爱得让他想捏她的脸蛋,笑着拍拍她的帽子,说︰「傻瓜,想睡便睡吧,反正没那么快到。」他当然知道她平时的作息时间,早上她没休息,现在困也很正常。
「唔…可是奴婢要在车内伺候太子殿下。」尹珍旭忍住呵欠说。
康庭煊说︰「现在也没什么事做,妳先休息,午膳时我会唤醒妳的,来,靠好……」
其实她也快撑不下去,尹珍旭瞇眼,缓缓点头,自然的靠向车壁沉沉睡去。
康庭煊盯住那张沉静的睡颜,黑了脸,准备好自己的肩头让人靠,可那人没赏面,或者说没留意,一头便栽向车壁睡了。他生闷气,抄起几上的书来看,不时瞅一眼珍旭,确定她睡死了,便悄悄挪臀靠了过去,直到她的身旁,提手轻轻的放在她的颊边将她的头扳过来靠在自己的肩上。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他低头确认珍旭仍然睡得很熟,便拿起书继续看,心头是满满的满足感。
睡了近一个时辰,尹珍旭幽幽转醒,睁眼斜望,发现自己居然靠在太子的肩头上睡了过去,立即坐正身子,以刚睡醒的嗓子含糊地说︰「奴婢、奴婢冒犯了。」
康庭煊轻咳一声,毫不心虚地说︰「没事,我看妳也累了,所以不会责罚妳的。」
还没完全醒过来,尹珍旭本能地接道︰「谢殿下宽厚。」
康庭煊大度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尹珍旭清醒过来后,想了想,喃喃道︰「奇怪!我平时睡着都不会乱动嘛。」她明明记得自己睡前是靠着车壁的,怎么会睡到太子的肩上去,而且两人的距离也没这么近呀!
听到珍旭的自言自语,康庭煊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道︰「快到驿站用午膳,妳有什么想吃吗?」
「我跟大伙一起吃就可以。」尹珍旭知道,一会儿太子会和皇上及众皇子一起用餐,到时有其他宫人在旁专门伺候,太子殿下也不想她见到其他皇族成员,以免有人认出她,预早安排她跟刘秀与后头的宫人一起用膳。
康庭煊说︰「妳之前不是喜欢那个山楂糕吗?我让人带了些,待会午后可以在车上吃。」
尹珍旭想这是她唯一吃得比较多的点心,因为她的胃口一向不太好,对这些酸甜口味的比较偏爱,没想到太子殿下会留意到。
说着说着,驿站就到了,他们各自用完了午膳,便继续驾车上路,到近黄昏时才到达围猎场的营地,营地预早扎好一个个的帐幕,最大最好的位置当然是皇上的,其他皇子则分散在各处,每人都分配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地方整装休息。
他们晚膳后就是各自休息,等待明天狩猎开始。